一品茗。
迎门的仍是那位标致小厮,他身着做工精细的短衫,见到我,先是定睛一望,立刻眉开眼笑,高声唱道:“贵客到!”
这一声,出乎意料,响彻大堂。
我尚未来得及反应,只见穿梭于宾客的女使们同时站住,异口同声地回应:“贵客驾临,请上座。”
明明是许多道声音揉在一起,但奇怪的是并不让人觉得聒噪,反而柔和而悦耳,像是忽如其来的梵音。
大堂内,瞬时静了,只余丝竹之声,悠扬婉转,绕梁不绝。
当即,无数道视线向门前汇聚而来——
上次不是这样。
连枝下意识后退半步。
我心中一凛,立在原地强作镇定。
随着话音缓缓落下,女使们再次行动起来,仿佛一切未曾暂停;宾客们的目光停留片刻,亦纷纷移开。
大堂内再次热闹起来,或许比踏入这方天地前更加热闹了一些。即便听不见在议论什么,亦能感受到那些若有似无的注视。
不多时,一位天仙似的姑娘如彩云般飘至眼前,微微欠身,姿态婀娜,“贵客请。”
我微微颔,带着连枝,随她上楼。
木梯两旁,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卉,香气扑鼻。
天仙姑娘问也没问,便将我引至一间名为“满庭芳”的雅阁。
甫一进门,便叫人不禁惊叹,人间富贵竟如是。
天仙姑娘身着七彩纱衣,红纱蒙面,只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眉眼;羞答答好似处子,但又并不让人觉得冷淡矜持。一举一动,皆透露出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韵味,比先前那位美人,立分高下。
看来这楼中女使也分三六九等。
“请问贵客常用哪种茶?”天仙姑娘的声音清脆悦耳,好似风铃。
我笑笑,此间没有旁人,放松不少:“自是要最好的。”
此言一出,天仙姑娘星眸闪动,眼底盛满喜色,“是。”
见她躬身后退,准备离去,我忙又补充道:“秦老板可在嚒?”
天仙姑娘脚步顿了一顿,低眉顺眼,将脸上的鄙夷藏得很好,柔声道:“奴家不知,东家时而在,时而不在。今日还未见过。”
看来寻秦老板的女客不少。贵客也不是随便能见着的。
我微微颔,自荷包中拿出一小锭银子与那枚刻字牌,轻轻置于桌面,“不知姑娘可能帮我去找一找?”
天仙姑娘抬眸,目光迅掠过桌面,触及那刻字牌时,面上当即浮现出一抹惊讶,转瞬即逝;连赏钱也没拿,便躬身应道:“贵客恕罪,奴婢这就去寻。”语气中明显多了几分恭敬。
“不用。”话音未落,门扉应声而开。
秦兴林今日打扮得犹如一只花孔雀,红袍绿裳,头戴金冠,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说他要去拜堂也信得。他自顾自走进来,向天仙姑娘挥了挥手,“去柜中取我最好的茶来,莫碰坏了,我亲自为她煮。”
话是笑着说的,眼睛是望着我的。
一个人竟能让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本不该并存的宠溺讨好。
天仙姑娘诺诺称是,小心翼翼地退出门去。
连枝见到他来,默然坐在我身边。
秦兴林也不客气,径直在我们对面落座。
他翘起二郎腿,一手撑颌,一手搭在膝上,大胆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语气揶揄,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哀怨,“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找我了。我等了你一个白天。”
我白他一眼,“昨日明明知会过。”
“那又如何?这世上多的是食言的男人和女人,就不能你说不来,偏偏又来吗?比如现在?”他姿态慵懒而优雅,本就美艳的容颜,在满屋金玉衬托下,异常妖孽。
我知他是故意作态,全不放在眼里。自从我当着他的面说吕伯渊好看,他便较劲似的,有意在我面前搔弄姿炫耀魅力,已然见惯不怪。
然而连枝还未见过这样的阵势,脸色从惊艳渐渐变得惶恐。她悄然抓住我的衣袖,仿佛害怕我会被眼前妖孽般的男人迷惑一般。恨不得将秦兴林打包扔出门外,窗外也行。
我深吸一口气,表明来意,“我是有事才来找你的。”
“我知道,你没事才想不起我。”他轻飘飘地斜睨我一眼,“真是没有良心。”
“你今日可有蓝凤秋的消息?”我懒得与他周旋,急切道,“她可是出宫了?”
秦兴林这才转头正眼看我,神色莫名道:“是啊,这你也要在意?盛青山前些日子答应她可以见孩子,今日才将孩子送进宫。许久不见,宫中多有不便,她就带着孩子出宫了。吃吃喝喝,无甚稀奇。”说着,他仔细端详我的神色,谨慎起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