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陷入死寂。
季风转过身:“你刚读大学就写信回来,让爸妈去匿名检举她作风有问题的那个女人。为了保住工作,她没办法,来家里问能不能结婚,被爸妈赶走了。是我陪她去的医院,她也二十一岁。”
岑晨澄听不懂了,但看见哥哥猛地抬头,看向他的母亲。
而岑清岭面容平静。
“还有,二十年前。”姑姑继续说,“我都快要结婚了……马上就结婚了。结果,你们安排他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有一天,嫂子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不要回家,无论如何都不要回家。后来才知道,如果那天回家,就会被推给一个比我大二十岁的男人。”
岑清岭别过脸。
岑晨澄攥紧手。季风忽然转向她:“橙子。”
“跟一一比,你是幸运太多了。”她慢慢说,“但跟你哥哥还是不一样的。知道吗?”
“允之。”
她看上去很平静:“我知道你对那孩子动感情。但这些就是我帮她的原因。”
“你改变了她的命运,也可以随时收回。”
最后停一停。
“所以她害怕。”
岑清岭站在窗下。
两个月前。
一一靠在床头,小口小口喝粥。
她处理完照片的事,心里的疑虑像汹涌潮水涨起,不能退却。看着她半晌,温和开口:“阿姨跟你说一个故事,好不好?”
一一点头。
“3十多年前,阿姨刚进大学的时候,参加诗歌社团。有一段时间,组织关于普希金的分享会。”她笑着回忆,“有一天就遇到一个男同学,他负责解《我曾经爱过你》。这是一诗的名字。”
(“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普希金。)
“他说他是物理系的。”岑清岭握住她的手,“学核物理。梦想是有一天,也隐姓埋名到西部去。像1964年,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那样。”
“他没有去西部,也没有搞什么研究,选择经商。1994年,我和他结婚,建立家庭。”声音变得遥远,“1997年年底,我们的孩子出生了。那一年他二十八岁。”
“我们就带着孩子,回他老家。”
“为了放孩子的小床,只好把房间重新收拾一遍。”岑清岭低下脸,“一一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一一摇头。
“看到他十八岁给家里写的信。”她仍是笑,“他十八岁就叫我,‘青云梯’。落款时间刚好在分享普希金那诗半个月前。”
“谈恋爱之后,我一直怕他在北京待着压力太大,刚好也改革开放,你们这里机会最多,就陪他来了南方。”语气只剩淡淡怅然,“但他跟我说第一句话之前,就叫我青云梯。本来想离婚,看着几个月的孩子,我又不知道怎么办了。”
一一手里的勺子掉进碗里。
而后,缓缓抬起头。
对上慈爱笑容,毫无预兆开口:“我见过他。”
“十四岁。”脑袋低下去,“他二十岁那年。我见过他,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