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掌珠擎了伞,跌撞的跟在长姐的身侧,努力的踮了脚要给她遮住这细如牛毛的春雨。
春风是拂面的软,却仍是带了沁骨的寒,无声的将人周身蕴了粘稠的一层湿气。
聂明蓉一双上挑的凤眼通红,咬紧了唇,走的飞快。
微雨落花,遍植着玉兰花树的蜿蜒小径,原该是让人心醉的初春美景,可两个人的心头上,却都似压着乌压压的云层一般,憋闷的喘不过气来。
一场商业阴谋,聂卫国绝望之下跳楼身亡,聂太太得了消息就晕厥过去人事不省,前天夜里好不容易睁了眼,却已经疯了,抱着聂卫国的衣服哭哭笑笑着不撒手。
聂家乱成了一团糟,花月山房里昨夜闹腾到半夜两点,说来好笑,聂家人还没死绝呢,她们幼弟如今正在国外读中学,聂家又没断了后,怎么轮得到他们来分一杯羹。
可这世上的人就是这般的不要脸,隔了房的大伯父和婶娘们一个个腆着脸的上门来,口口声声为她们四姐弟好,聂家这么大一块肥肉,可不能被外人吞了,怎么说大家都是一家子,都有个聂字,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三姐妹都要外嫁的,聂明朗年纪还小,做长辈的替子侄打理家业,理所应当呀是不是。
可聂明蓉却不傻。
聂卫国死后这一周,她再没好好睡一觉,母亲疯了之后,她一天一夜粒米未进,终是做了这个决定。
去顾家退了婚事,了誓愿要终身不嫁,顾长锦当即就红了眼,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顾太太气的让人把她们姐妹二人赶了出来,掌珠知道,长姐和顾家的婚事,大约真的是完了。
她心里难受的要疯,长姐和顾大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个人的感情好的不能再好,这么多年他们瞧着,心里是笃定的,就算天塌地陷海水倒流,聂明蓉和顾长锦也绝不可能分手。
可谁想到呢,聂家竟出了这样的事。
只是二人却没时间伤春悲秋,车子辅一在聂家宅子外停住,花月山房里就涌出来一堆人,嘈嘈切切的说个不停,唾沫横飞,手指乱点,恨不得戳到掌珠的脸上来。
聂明蓉沉着脸,不一言拖着小妹的手往花月山房里快步走,身后乌压压跟了一群人,谁都不愿意落后一步。
聂明蓉迈步进了聂卫国生前理事的小楼,冷着脸吩咐成伯:“去厨房拿一把剔骨刀来。”
掌珠吓了一跳,成伯却眼皮都不眨一下,飞快的拿了剔骨刀过来递给聂明蓉。
聂明蓉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刀子,一屋子人渐渐的说话声音低了下来,到最后,变做一片安静。
掌珠心里酸涩难安,聂嫣蓉也从楼上下来,在她身侧站了,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默然苦笑,却都没有开口。
掌珠的目光有些木然的落在窗子下一排兰花上,爸爸走了,妈疯了,聂家乱成这样,这花也没人细心打理了,瞧着就要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