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没有反驳,点点头,颔首示意让人进来。
两队整齐的小队整齐地走了过来。
这两小队人似乎是十分有素养,除了最开头的两人,剩下的连步伐都是统一的。瞧来不觉得是工匠,反倒是骑兵。
为首二人也不大像工匠,他们带着挡灰的面罩——也不知晓门外的守卫是怎么当的,进殿面圣竟然不露真颜,这视天子威严于何处?!
一人站在左侧,步调稳重,温文尔雅。从眉眼间能猜出此人是个绝美胚子;另一人则是稍显活跃了些,满目里透着比圣上还狂傲的神色。往那里一站,给人一阵恍惚,竟不知道到底哪头才更有气质一些。
——好罢,凭心而论,正是此人。
皇上蹙了下眉头,他凝目细看二人眉眼,一时间竟忽略了朝堂上不得带遮挡面容的东西。他道:“你们两个——就最前面两个。你们是主管事?”
更狂傲的那个人率先作辑:“正是。”
皇上没什么武功,即便那人说完后嘴唇翕动,还在说话。隔着面罩,他也觉不出异样。
倒是朝中其余练过武的,一耳朵便能清晰听清楚这到底是什么话。
——“这队都站那么整齐明显了,莫不是老眼昏花?”
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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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淮新生·叁
左侧那人眼角抽了一下,低声呵斥道:“闭嘴。”
于是那人就乖乖闭嘴了,只是微扬起眉,看样子是在说:我说的一点都没错。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还能继续说。
左侧的人十分之无语,把头往外偏了几寸,连余光都不给人留,这才和皇上应道:“正是。”
这时候周围才有大臣反应过来这两人御前失仪,忙上前道:“你二人面朝陛下,竟连面罩都不取下,这也太失礼了!”
皇上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但他好面子,总不好说自己眼睛还没臣子尖。于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故作平淡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草民名字微贱,姓焦名霸霸。”“焦霸霸”回完皇上的问题,就扭过身去对着大臣作辑,也不摘下面罩来,只道,“这位大人误会了,我二人并不是御前失仪,而是我二人相貌……实在是不宜袒露。”
见焦霸霸眉间紧蹙,臣子心中一霎。搭建房屋的匠人经常磕碰,甚至就连宫中都有些因造屋而毁容的。他内心不免生出一丝愧疚——这怕是说到匠人的伤心事了。
皇上倒是从未了解过这些,所以有些生气地反问道:“若非丑如夜叉,何至于蒙面。”
“焦霸霸”倒是坦然,大方回话。什么赞誉之词完全用不着打腹稿:“陛下火眼金睛,心思细腻。我二人曾施工时不慎跌落,毁容了。正是如此,我二人才不敢将面罩扯下。假使我二人真的存心和陛下过不去,在殿外早就被守卫拦下来了,哪里还有面圣的机会?多亏陛下照顾我二人自尊,草民应当叩谢。”
这话说来,不仅完美地和大臣解释了原因,撇清了自己的嫌疑,让众人心生同情;还把皇上夸得美上了天,暗搓搓地和众人示意:陛下一早没问出这种话来,是早就发现了,并且为了照顾他们的心情特意没提出来。
不仅如此,其实“焦霸霸”还委婉地夸了一通问话的臣子。
陛下知道他们难言,但其他人未必,这种事情肯定要解释一番的。问话的臣子心思敏捷,立马和陛下来一通红白脸,打配合打的极好。既留足了他们二人尊严,也合理自然地把原因言明了。
对臣子是暗搓搓地夸,臣子心里高兴了;对皇上则是明晃晃的夸,皇上心里也高兴了。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心道“焦霸霸”真是长了一张好嘴,都不需要他自己辩解自己眼瞎的原因了,关键是这人不仅为他辩解了,还给他夸出了一个好形象。
皇上龙心甚悦,大手一挥:“赏。”
“焦霸霸”略带拘谨地一笑,也没问要赏什么,在皇上话音刚落时就答了谢。
闹这么一出,众人注意力都被引到“焦霸霸”身上了,根本没人注意到左边那个惜字如金的匠人。
一旁的巫太常疑惑地盯着两人,在二者之间停留了一下,就把目光定在了左边那人身上。
不知为何,那个人给他的感觉非常熟悉。
倒像是以前见过似的。
难道是眼花?巫阁曳心道。
那个人的被挺得笔直,一派从容不迫荣辱不惊的模样。虽说气态有些陌生,但那神态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那种淡定自若,运筹帷幄的气质是由内而外发的,根本模仿不来。
一个工匠,哪来的那样足的气势?
越看越不对劲。
巫阁曳低下头,袖中偷偷掐着指头,默默卜了两卦。
一卦是当今皇上的,一卦则是……未来的大淮正主。
刚卜完,巫阁曳就吓得脚步酿跄,后退一步。
他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
皇上注意到巫阁曳的动作,关切问道:“巫爱卿,你这是怎么了?”
可别是什么阻煞吉日的事啊。
巫阁曳再一次抬头,扫视周围。
沈遇汶、林珏、韩与、楚嘉禾。这四个大权者皆是一副漠然模样,仿佛早就料到他的惊讶一般。
皇上催的急促,巫阁曳吞咽了一下喉咙,道:“没,没什么。臣只是觉得左边这位匠人有些眼熟罢了,但年纪大了,记忆已经模糊了。许是臣认错了也说不定。”
闻言,皇上无语地松懈下一口气,他还以为会出什么坏事呢,原来是巫阁曳自己头昏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