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溪太聪明了,怎么会看不到她每次从厕所出来还肿着的眼角,那一刻她的心便又一次进入地狱的审判。
也是在冰凉压抑的走廊里,她在走廊的拐角处听到了副院长和别人打的电话,尽管副院长已经非常克制声音,但那些交谈内容像是无孔不入的空气,落在她的耳中有如雷鸣。
副院长说,福利院的经济状况这段时间内特别不好,还有院长的医药费,再加上林永丰父子在里面砸烂的东西所修复的资金,福利院快要开不下去了。
林渡溪站在拐角的角落,走廊里刺目的灯光照不到她所在的地方,任由黑暗吞噬着她瘦削的身躯,像只没有任何生气的人偶。
副院长打完电话,转身时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被黑暗包围的林渡溪,和她没有任何生气的眼瞳对视,还未来得及伪装的面容忽地滞住,她颤颤开口。
“小……小溪。”
林渡溪定定看着她,浑身透露出绝望的气息,副院长的声音就这么消散在空气中,无人回应,夜的黑暗让空间更加窒息。
良久,像是生生压抑住了什么情绪,林渡溪干裂的双唇翕动。
“我去筹钱。”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快速跑走,副院长的呼唤落在她的身后,没有发出任何作用。
林渡溪牙紧紧咬着唇,眼底蓄满雾气,那通通话内容像是带着刺的针刺进她的心间,使劲搅碎,她去筹钱,去干兼职,去做家教,总能筹到钱的。
已经不知道被关在家里第几天了,安郁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和其他人联系的通讯工具,只能干巴巴站在阳台看着下面的花园发呆。
卧室里装备洗漱间和浴室的坏处此时显示了出来,除却送饭的那几分钟卧室门短暂的开启之外,安郁无法看到任何的消息,无法得到任何林渡溪的消息。
前两天她还击打着房门,求着父母放她出去让她和他们能好好交谈交谈,后面就放弃了。
呼喊是有用的,但是她中俄得到父亲低声的责备,以及母亲哭久之后沙哑的嗓音,带着哭腔的声音声声击打在安郁的心上,她的心脏早已千疮百孔。
晚上卧室的灯早早熄灭了,床上的被子里鼓鼓囊囊,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被子发出布料的摩擦声,安郁起床,穿上鞋站在窗台,夏夜的晚风吹动她的衣摆,摇动她的发丝,安郁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深深看着站在草坪的保镖。
她爸妈为了预防她逃跑,在院子的四周安置了保镖。
安郁面无表情的看着保镖在楼下点根烟,微微的红点亮在黑夜里格外显眼,她紧紧盯着那点红点,心跳如鼓擂。
她不知道时间,但几天的观察下来也让她知晓了一些,那个保镖每次换班的时候都会习惯吸上一根烟,烟灭之后的十几秒后,就是她逃出去的最佳时机。
很快,那抹微弱的亮光消失,安郁感觉周身的空气都停滞了,轻轻吐出口气,她便一鼓作气从二楼跳了下去。
“扑通”,比身体的疼痛更快到达的是精神的紧绷,她只感觉自己一边的身体麻了,但很快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门边跑去,家里的习惯,在大铁门里的小铁门不会锁门,方便人进出。
但父母终究道高一尺,她刚跑到大门边就被另一处呆着的保镖抓到了。
安郁心中的防线顷刻间破碎,她使了全身的劲挣扎,她必须要去找林渡溪,和她一起躲起来,她藏起来的钱足够两人坚持一段时间。
安郁几乎使上了想到的所有的方法,却一点机会都未能寻得,反而吸引了熟睡的父母。
安怀礼披上外套下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嘴使劲咬着保镖手的安郁,作为得体的中年人,见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顿时愤怒,走过去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安郁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痛落在脸颊上,安郁彻底安静下来。
于映真将安怀礼推开,上前将安郁抱进了自己怀里,哭着抚摸着安郁的脸颊,安怀礼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做的事情确实出格了,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场面混乱起来,处于人群中心的安郁却没有任何反应,好像这些吵杂和争吵都在她的意识之外,她只觉得自己好困,好累。
耳边传来了于映真的尖叫声,安郁的最后一眼看到了她一只手上沾染的血迹和自己的白裙上暗红的血。
再次醒来看到的是明晃晃的天花板,安郁心中没了任何波澜,只想闭上眼睛逃离这里的一切,梦中至少有林渡溪陪着她。
于映真见她苏醒,蹲下身紧紧抱着她,压抑着哭声。
“妈求你,不要再逼我们了好不好?”
安郁睁眼,看着于映真埋在她手边的发顶,像是被人凌迟,她颤着声音沙哑开口。
“妈,你们可以不要逼我吗?”
她只是想见林渡溪一面,她不能不打招呼就离林渡溪而去。
眼睛淡淡扫着周围的一切,她还是在自己的卧室,只是阳台被加固上了一层厚重的玻璃门,她麻木的移回视线,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眼眶盛满泪水。
“妈,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我不能就这么不告而别。”
耳边又是一阵哭泣,安郁闭眼,蓄满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濡湿床单。
安怀礼深深叹口气,开口。
“安郁,你知道为什么我和你妈要让你出国吗?”
安郁没有回应,结果已经昭然若揭,答案知不知晓又有什么用处。
见她没反应,安怀礼又叹口气,咬牙将真相告出。
“我们家破产了,我不会再限制你的出行了,你去和她见面吧,出不出国,你自己定夺。”于映真拉着他的衣袖,他却依旧将这些话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