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溪用筷子夹起面上仅存的肉,垂下的眸子微微一暗,随后将肉片放进安郁的碗中,在抬起头时眸色已经回复正常。
“对啊。”她大大方方道,“因为想到以后要和阿郁在一起,就想多存点钱。”
她的回答令安郁开心,同时她又想起来自己家里的状况,心情一下子低落起来,没有察觉到林渡溪夹起面时手部的轻颤。
气氛突然凝固起来,两人各怀心事的吃完了这顿饭。
饭毕,林渡溪的家教还要继续,安郁本想在这里等着她,被林渡溪一口回绝,她还想坚持,被林渡溪嗔怒着推进了车子后座,顺便赏给了她一个吻。
安郁听话了。
“你家教结束后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安郁眼中闪着微光。
林渡溪浅笑,应下。
目送安郁从拐角处离开,压制下的情绪便再也无法克制,她无力地蹲坐在墙角,双手抱膝,低声痛哭,心脏破了个大窟窿,汩汩流血。
安怀礼于映真的祈求在她的耳中不断回荡,冲撞着她脆弱的意识。
“小郁是为了你才不出国的,你忍心看着她就这么自毁前途吗?”
“就这么告诉你吧,安氏破产了,出国对安郁百利而无一害,但是……哎。”
“小林,我们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么多年我没有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求求你放过我们家安郁吧。”
一句句,破碎的字词像是一颗颗子弹,击中她本就溃烂不堪的心脏。
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无论在心中做过多少措辞,多久的准备,在见到安郁的那一刻全都溃不成军,她真的不想和安郁分开。
或许,还有可以周转的空间,或许和安郁说实话,叔叔阿姨说只要安郁出国就好,那她劝安郁出国,等她在大学兼职赚钱后她们就能见面了。
哭泣声渐渐停止,安郁擦擦通红的双眼,背起书包将自己零碎的心放在里面,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她低头整理自己的衣着,掏出眼镜戴上遮盖红肿的双眼,却在抬眸的下一秒滞住。
在她前面十几米处,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叼着根烟上下打量着她。
是林泽,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林渡溪转身就跑,双腿蹲得麻木灌了铅一般,她没跑几步就被男人追上。
“林渡溪你他妈跑什么跑!”林泽拉着她一拽,她整个人抵在墙上,后背痛地没有知觉。
“把我和我爸扔局子里还敢跑,老子我打不死你!”他伸手就要收拾林渡溪,手掐着林渡溪的手臂,林渡溪眉头轻蹙,白皙的手臂上蜿蜒留下一条血痕。
林泽吓一跳松开她:“你别碰瓷,我可没打你。”然后他打量下林渡溪的穿着,“大夏天的你穿长袖,林渡溪你脑子没问题吧?”
林渡溪没有理睬手上那道血,好像她知道新增的伤口会裂开,连止血措施都不做,只紧紧盯着他。
林泽掐住她的脖子:“你气性挺大啊,看来我不打你是不行了!”他刚要动手,却在下一秒想起来什么似的松开手。
“罢了,我只是来要钱的,打伤你又得进去了。”
他夺过林渡溪的书包在里面翻着,朝下抖落书包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其中不乏有防身的小刀,但也只翻出来了不到一百。
林泽将小刀捡起来放在手中把玩:“他妈的你穷成这样了是吧,你不是家教吗高材生,怎么就这点钱?”
林渡溪捂着脖子喘着气,眼角因为恨意烧红,眼底里没有任何后顾,像只蛰伏的毒蛇,下一秒趁敌人不备就要咬上去。
“刚刚那个女的,有点眼熟啊。”林泽将钱卷起来放进裤袋,他看到本来满身怒意的林渡溪突然静止了,嗤笑。
“上一次是不是她救的你,你们关系挺好啊。”他含着恶意道,“她的那辆车,很贵吧,要不我找她去?”
“你敢!”林渡溪全身发抖,她伸手就要掐住男人的脖子,被他躲开了。
“有什么不敢的,你没钱我就没钱,我没钱我当然要找她要啊,哈哈哈。”他正笑着,突然“唔”一声,腰部猛一痛。
林渡溪趁机从他身侧跑出去,林泽被激怒:“你他妈敢打我,我爸都不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不想活了是吧!”
“干什么呢!”小区保安室的保安拿着警棍从里面跑出来,对着两人喊道。
林泽心中发怵:“你行,林渡溪你真行!你等着吧,你和你那个相亲相爱的好姐妹,都不得好死!”说完他就疯跑离开。
林渡溪无力地蹲坐在路边,书包里面的东西掉在她身边,沾上了灰,一如她看不清方向的内心。
她失神地瞧着地上的某点,一旁的保安喊她她这才回神,愣愣将自己的东西放进书包里,也不管干净不干净就这么背着离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这么对她。
为什么所有的美好都不配她得到,她所爱的人都要遭受这些无端的祸事,都是因为她。
原来,都是因为她。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次次击溃她的心脏,她一次次费力的修补也无济于事,到最后,自己最为珍视的人却还要因为自己招来这些苍蝇的骚扰,都是因为她啊。
或许坏事总是凑在一起,林渡溪还没有走到公交站天上就下了雨,她也不躲,就任着雨淋湿她的衣服。
站在马路上,她神经质地抬头看向天空,雨水滴入她的眼中,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她突然感觉有点无趣。
也许是早就埋下的病根,却只是在这一天被彻底点燃,她早就该死在六岁的那场大火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