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秀在房间里反复地检查了好几遍,甚至启动了房间的应急警戒系统,却怎么都翻不出那个神秘人的影子,最后他只能当那个人已经走了,又困又累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眠。
醒来的时候黎锦秀还有几分恍惚。
他起身走向窗户边,电动窗帘已经调节至半透明,和煦的阳光洒进来,黎锦秀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份久违的冬日暖意。
晒了一会儿太阳,黎锦秀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晕眩感,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很远。
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晕太阳”了。
这是生活在太空站或者模拟星球的人类再次回到地面常生的事。黎锦秀生活着的太空站没有这样的阳光,只有人工设定的模拟日照,避免还没进化到完全适应太空生活的人类激素紊乱。当然,很多人也会选择定期回到地面度假,感受自然的日升日落、潮汐牵引,适应地面的时区,黎锦秀则是因为过分沉迷自己的学习和工作,很少回来。
这是个小问题,黎锦秀知道,只要摄入充足的营养、早睡早起、循序渐进地增加日晒,少则三天、多则一周,他的身体就能恢复,但是他只请假了三天,调整过来的意义不大,所以黎锦秀只是拉上了窗帘。
时间差不多了,管家上来请黎锦秀去吃饭。
为了尹家的安全,黎锦秀思来想去,吃完饭后还是将昨晚那个神秘人出现的事告知了尹朴声和徐喻。尹朴声没想到自己家里能出这样事,当即安排了人手进行安全排查。 徐喻不知道想到什么,问黎锦秀道:“你觉得那个人的声音熟悉吗?”
“我不认识他。”
徐喻稍微放松了些,道:“别担心,我们会让你妈妈和警方的人来看看,你的房间也会重新安排到我们的房间旁边。”黎锦秀的母亲沉蓓是大中华区有名的刑侦警察。
“谢谢表婶。”
黎锦秀没有说自己经历了什么,只说对方威胁了他,徐喻和尹朴声能这么重视他很感激。
“我让管家带你去新的房间,先去换衣服。”徐喻说道。
黎锦秀上楼换了葬礼的传统正装,随后下楼,见到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堂哥堂姐等人。
他常年在天上,除了自己家的姥姥姥爷之外跟这些亲戚都不太熟,只听着黎翰永和沉蓓的介绍,让谁喊就喊谁,只是人太多了,一圈下来很多小辈连姓名都没记全。不过黎锦秀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家姥姥姥爷跟那位表哥的姥姥姥爷关系好,听说是有工作上的革命友谊,所以徐喻和沉蓓其实从小就是好朋友。
黎锦秀大致记下了自家的家族树和各种亲属关系后,就该去葬仪现场了。
他们上了车,将那位表哥的灵柩送往墓地。
现在地面上的土地资源很充裕,大部分国家的死亡率远低于出生率,因此很多年前大中华区就恢复了最传统的土葬。
到了墓园,黎锦秀跟在队伍中间无所事事,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啊……好疼……”
他看过去,现是正准备抱起遗像的堂哥徐濛。
徐喻、尹朴声和沉蓓他们在前面安排其他事,除了堂姐尹萱手中牵着的彤彤,在场的都是长辈,黎锦秀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徐濛不好意思地说:“可能腱鞘炎犯了,一抱小莘的遗像就疼得不行。”他望着前面正在听徐喻吩咐的徐霏,“要不让小霏来捧。”
“不用了。”徐喻的母亲兰隽摆了摆手,干脆利落地决定,“锦秀捧吧。”
“也好。”尹朴声的父亲尹谦慈爱地看着那张还未从盒子里取出来的遗像,“小莘从小很喜欢锦秀。”
“好,我来吧。”
虽然这么说,黎锦秀只当他说的是客套话,他都和那位表哥没怎么见过面,对方估计和他一样,对黎锦秀也没什么印象。
黎锦秀上前,从盒子里取出了那张实木金属框的黑白遗像。相框里是一个长相精致、气质清贵的年轻人,他微微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了一点,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挺沉,怪不得徐濛会犯腱鞘炎。
黎锦秀不作他想,捧起遗像。
十一月的天气寒凉,太阳却正好,晒得黎锦秀整个人昏昏沉沉地懵。
他抱着那个表哥的遗像,强撑起眼皮,看着黑色的灵柩被移入坟墓之中。身边的亲人严肃而悲痛,而为了不让自己在这个场合失态,黎锦秀不得不开始回忆他知道的关于这个表哥的事情。
记忆中那一次接触,对方是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眼睛却格外地亮。
去看那位表哥之前,黎锦秀听自己的父母说过,他很聪明,从小过目不忘、记忆力极好,就是身体太差了,即便选上了少年计划也去不了。于是,黎锦秀跟他说了很多外面的事情、学校的事情还有他自己的学业和生活,说到口干舌燥,对方却只是淡淡地笑了。
黎锦秀想着对方可能不感兴趣,走的时候表哥却问他:“你会再来看我吗?”
“我不知道。”
黎锦秀学业很忙。 对方不可避免有些失望,但黎锦秀要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黎锦秀稍微有那么点后悔,当时或许跟他说“会”更好一点吧,起码能让他那时候心情好一些。
黎锦秀正胡思乱想,一缕冷风掠过他的耳垂,黎锦秀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他看到坟墓已经合拢,墓碑上的盖布被拉下,露出了雕刻好的文字——
爱子尹莘之墓。
黎锦秀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他叫尹莘。
葬礼结束后,黎锦秀将遗像还给了负责人,回到了尹家。
这时候已经天黑了。
外面冷,家里却都开了温控,黎锦秀一回了新房间就准备先换下厚重的葬礼传统服饰。
之前在车上,尹朴声跟黎锦秀沟通了家里非法侵入的事,说警察去了也没查到什么异常,那个人估计已经跑了,后续他们也会进一步加强安保,让黎锦秀放心住下。黎锦秀之所以告诉尹朴声和徐喻,是担心那个人伤害到家里其他人,但既然家里的人和警方都没查出问题,那应该是没事了,黎锦秀也不再纠结这件事。
他锁好门,解开了衣物,然后脱掉了防风的长袍和保暖的中单,只着纯白的里衣。
正要取下头上的白巾时,忽然,黎锦秀察觉到自己的右耳耳垂被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