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彦讲得抑扬顿挫,又通俗易懂,加上他身上透着的那谦和的气质,让人愿意相信。
因此,他讲完了,农户们还有不太明白的地方,也都围在他周围询问。
吴良早就安排人,将木楼的侧厅收拾干净,放置了案台,还添了小圆几和两个绣凳。
看羽茉让魏彦去给众人讲解,吴良便上前将她让到侧厅中,让人端了燃好的碳盆来取暖。
案台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几张是写着字的纸用镇纸压着。羽茉便先走上前,只见那纸上字迹端方,是魏彦写的契约书。
羽茉拿起一张看看,写得很详细。将田地分块逐一将规划的各方面都对应说明,具体到谁家的哪块地种何作物?如何核算收成?需要交租多少?遇天灾人祸的话怎么解决……等等。
还真是让人省心,是个能干事的,魏彦算是在羽茉这儿立住了。
她正好歇息会,坐在那偎着碳盆,驱去身上的寒气。
魏彦的讲解,侧厅里都听得一清二楚的,羽茉便与吴良说起庄子下一步的准备:“吴伯,等明日将契书签好,咱们庄子的修缮也要开工了。我们回京后,霍叔会带一队工匠过来,您帮着安顿一下他们的吃住,按每人每天十文钱,估摸着得个七八天。银子走之前交给您,都是下力的活计,肉菜多备些,吃好了活才能做得好,您说是这个理吧?”
“小姐说得是呢,我定将人招呼得妥妥的,还是让我那侄儿媳妇来烧火,保管都吃得饱饱的。”吴良很是谦卑回话。
羽茉接着道:“等开春了,这庄子就会热闹起来了。帮农户们新作物种植的师傅,会在此住一段时间,您看到时候差人手的话,提前让人送个信,我给您挑几个能干的来。”
“这…这就不用了吧。到时候我那侄儿和他媳妇,都能过来帮忙。他们两个女娃也大了,实在忙不过来,也是能做个跑腿和洒扫的活儿的。”吴良还是觉得有赚钱的机会,总得先井着自家人。
羽茉对他这点小心思看得明白,但只要能把事做好,人都招呼舒服了就得了。其它都是小事,总得让人觉得跟她做事能捞着好处,更愿意好生替她办事,这样的人用着也放心。便点头道:“都行,您能安排好就去办,若差人手就和我说,把事办好是最重要的。”
要交待的事差不多了,吴良正想退出去,又想起一件事来,回头又朝羽茉道:“对了小姐,早上那人,请郎中来看过了。说是外伤并没有大碍,他帮着清理了,又重新上了药。但…”他似乎有些不知该怎么说,神情有些犹豫不决。
“嗯,是有别的大毛病?”羽茉本还没太上心,既将人带回庄子,帮着治好送走就是了,也算行善积德。可看吴良这为难的样子,恐怕是他做不得主,或是那人的病有什么蹊跷。
吴良踟蹰站在原地,喉咙用力吞咽了两下,似下了决心道:“郎中只说那人外伤不重,但一直昏迷不醒,像是中了毒,他也不知到底是哪种毒,更没办法替他解毒。若是找个懂使毒解毒的大夫来看看,或还能有救,否则昏迷时间长了,怕是天王老子来也是救不活了。”
羽茉没想到这事竟变得如此棘手,这乡野偏僻之地,到哪去寻能为他解毒的神医来?而且就算是在京城,怕也没人敢说,在不知中了什么毒的情况下,能替人解毒的。
她还在思忖着,却听吴良道:“其实郎中在替那人换药时,我在一旁看到……嗯,看到那人……”他吞吞吐吐,羽茉只盯着他看,既不着急打断,也不移开视线。吴良总算理顺了头绪,继续说:“我正好看到那人左臂上有纹身,那纹样像是羯族的图腾。所以,也不敢再往县城去找大夫。”
“你是说,那人可能是羯族的探子?”羽茉被自己这个问话也吓到了,这里可是离京城不远,竟有羯族的人在周围活动,而且还跑到庄子上来了,万一还有同伴,寻到庄子岂不是很危险?
“倒不一定是探子,当年跟将军戍边时,与羯族可没少打交道。那些人高大凶猛,高鼻深目多须,与咱们长像完全不同。可那人却是看着和平常农户差不多,只身形高些。再说那羯族大部早就被收拾了,将军回京前,那些人已被清绞差不多了,应掀不起什么风浪的。最多不过是残部遗孤之类的,倒不必害怕他们。只是觉得如是异族也不必费心救他,可我怕万一是看错了,好歹也是条性命,这……”吴良也不好为难羽茉,但话也不晓得怎么说,才能叫人明白。
好在羽茉听懂了他未说完的意思,无非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姐就当行善积德,将人带回京去找人救治救治。
嘿,这吴庄头还真是算盘打得精,人是他带回的,却把麻烦推给她。且不说有没有大夫有本事解那人的毒,就算是有,这人来路不明,遇到官府查检,如何过关?恐怕是京城的城门都进不去吧?
但人留在庄子上也就只能等死,也于心不忍,羽茉确实是为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