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岔路口,林书朵跟李淑凤打声招呼,然后就分开了。
李淑凤直奔麦子地里,这几天收麦子忙,她一天得干够十工分。她跟两个孩子过冬的粮食就指望着这些工分了,孩子正在长身体,她得尽量多分点粮食。
林书朵则是拐上了一条林荫小路,此时强烈的太阳光被树叶间的缝隙揉碎,变成了星星点点的光斑洒落下来,风一吹,像是有很多星星在晃动。
村卫生所就在这条不长的小路的尽头,是三间青砖和土砖混合垒起来的平房。
可能几个月没人来过了,卫生所四周的空地上都长起了茂密的野草,尽管这里不算偏僻,旁边散落着好几户人家,但让人看了还是有几分荒凉的感觉。
林书朵走到卫生所门前,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拿出钥匙打开卫生所的门。
几个月没通风,虽然这里的气候不算潮湿,但屋子里还是有些霉味,林书朵赶紧敞开大门,又把窗户全部打开,让屋子里的空气流通。
天气晴好,门和窗户都打开后,卫生所里顿时亮了起来。林书朵里里外外看了看,了解了三间屋子的陈设和作用。
中间的屋子正对着卫生所大门,屋内有一排用砖砌起来的药柜,药柜上还摆放着少量的药品,药品上落满了灰尘。
药柜的旁边有一张长方桌,桌上用一张旧床单罩着。
林书朵把床单拿下来,便看到桌上放着听诊器,几瓶药水,装酒精棉的搪瓷缸,装注射器和针头的搪瓷托盘,还有一个带红十字标志的棕皮医药箱。
左右两间屋子,一间摆着两张床,算是简易的病房。另一间被隔起来了,一半放了杂物,看来是当仓库使用的,另一半里面有一张单人床,床边还摆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是之前的村医住的房间。
面对着三间满是灰尘的屋子,林书朵叹了口气,今天一下午估计只能收拾出个大概。
支书昨天说要找两个人来帮她一起收拾,但她觉得现在是收麦子的关键时期,卫生所本来就是她的事,她不好意思让人家为了她的事,耽误了挣工分,所以就拒绝了。
事已至此,林书朵心里的后悔只持续了一瞬间,然后她就开始收拾屋子。
病房的两张床上还有褥子和被子,林书朵都给抱了出来,放在外面晾晒。药柜上的药有些已经过期,她把过期的药整理出来扔掉,剩下的先放进了柜子里。
做完这些,林书朵开始打水擦洗屋内的灰尘。卫生所的侧边就有一口井,用水十分方便,林书朵刚打了一桶水回来,就看到周森和周垚两个人往卫生所这边来了。
卫生所刚开门就有人来看病吗?林书朵放下桶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周森看到林书朵还有点腼腆,倒是周垚跟林书朵已经很熟了,便笑嘻嘻地说道:“林知青,我们来帮你打扫卫生所,你一个人打扫肯定很累,我们来帮你。”
有人来帮忙,林书朵当然愿意,只是心里还有些奇怪,“你们不干活挣工分了吗?”
周垚咧着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们的工分我大哥挣,他说他手快一点,我们的工分他就挣回来了,让我们没事过来给你帮忙。”
听到周焱的名字,林书朵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脸有点烫,她抬头看了看,真傻,三个人都站在大太阳底下说话,难怪脸这么烫。
“外面晒死了,先进屋吧,”林书朵着急地招了招手。
这么一提醒,周垚也觉得热,他迈开腿一溜烟就跑进了屋里,倒是周森,虽然有些腼腆,但是眼里有活,帮林书朵拎了水桶才往屋里走。
周森和周垚虽然年纪都不大,但是农村的孩子从小就会干活,在林书朵的指挥下,两人有模有样地擦洗着屋子里的灰尘。
三人忙了一会儿,屋外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喊着“林姐姐”,林书朵跑出来一看,柱子和豆花也来了。
豆花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林书朵,“林姐姐,我娘说你当医生了,让我和哥哥来帮你干活。”
周森、周垚和柱子还算是半大的孩子,林书朵还能心安理得地指挥他们干活,可是豆花……
但面对着豆花一脸的热情,林书朵不忍心拒绝她,只能给了她一块抹布,豆花便高兴地玩了起来。
林书朵带着四个小萝卜头,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卫生所里终于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看着大变样的三间屋子,这里以后就是自己工作生活的地方了,林书朵不禁有些期待。
打扫完屋里的灰尘,林书朵就让四个小萝卜头回去了,她打算把外面晒的被子褥子抱回来再走。
等把被子抱回来,林书朵觉得时间还不算晚,看到外面空地上的杂草,她觉得十分碍眼,便想先拔掉一些。
周焱下工后,走着走着就到了卫生所这边,等他觉时,自己已经站在了离卫生所不远的拐弯处。
太阳落山了,天空中还余下一些金色的霞光,微风阵阵,吹得荒凉的野草来回摇曳。
周焱看了一眼正蹲在地上拔草的林书朵,小姑娘双手并用,抓着野草用力地往外拔,但野草长得很茂盛,她拔了半天也才拔了几棵。
看着已经变得通红的双手,林书朵叹了口气,就在她决定放弃时,眼前落下一片阴影,紧接着周焱蹲了下来。
周焱的手修长有力,那些在林书朵手里顽强固执的野草,到了他的手里像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拔了起来,转眼的功夫,野草就被消灭了一大片。
见林书朵还愣着,周焱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去歇着吧,我马上就能拔完。”
但林书朵没动,她蹲在原地看着周焱,周焱的身上脏兮兮的,鞋子上还沾着很多泥土,一看就是从麦子地里过来的。
周焱是专门来找她的吗?林书朵在心里猜想,但周焱这个人连话都不爱说,她猜不到他的心思,只能开口问。
“周焱,你怎么来卫生所了?”
周焱拔草的手停了一下,沉了沉声说道:“路过,看到你在拔草,过来给你帮个忙。”
从麦子地到周焱家,根本就不路过卫生所,林书朵觉得周焱在骗她。
她的心突然跳的很快,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擂鼓一样在耳朵里响,周焱不会是喜欢她吧?
虽然说之前的好几次,周焱帮她都是巧合,但今天下午周焱让自己的两个弟弟来帮她打扫卫生,现在自己又来帮她拔草,如果不是喜欢她,怎么会这么用心?
林书朵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这张脸还是很有欺骗性的,周焱喜欢她也是正常,但她迟早都是要回京市的,她注定不能留在这里。
上辈子她间接害周焱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这辈子周焱三番五次帮她,如果她还去骗他的感情,那她简直是恩将仇报。
她不能让周焱越陷越深,她决定以后要跟周焱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