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走,只能认命。”
“但真正有野心的,还是十姓……”
“……”
说到这里,他才略略一顿,凝神看向了胡麻,道:“洞玄只是想成仙,这是他面对太岁的时候,惟一能够想到的可以赢的方法,赢这一场,大过了成仙本身。”
“但有些人,却是真正想成仙的。”
“他们这一次没有插手,一是因为白玉京非他们所想,二也是,他们本身就从各自桥上,看到了一些东西,有了更大的野心。”
“相比起被拦路虎钳制,不得不听从于洞玄,他们更想打破拦路虎,踏入归乡之境,成就真正的大自在。”
“……”
“你要跟我说的,便是这些?”
他微微歪头,看向了这位守祠堂的老人,目光里,已毫不掩饰探究之意。
祖祠老人也看着他,低声道:“我只是提醒你,比起背起什么东西来的本事,十姓躲掉麻烦的本事,才是最大的。”
“石亭之盟,自订出来的那一日开始,便是这世间最大的麻烦。”
“虽然如今这石亭之盟倒成了一个笑话一般,但是,能够让十姓彼此忌惮的事物,一旦留下了痕迹,便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啊……”
“……”
胡麻听着这话,也顿时严肃了起来:“石亭里面,究竟留了什么?”
“人皮账单。”
祖祠老人并不迟疑,和盘托出:“写在了那张从皇帝身上扒下来的人皮上面的规矩,便是石亭之盟的根本。”
“皇帝的皮?”
胡麻心间微怔,旋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张皮不是在孟家的手里?”
何止是在孟家手里,甚至还被自己打烂了,而且从当时的手感来看……确实是皇帝家的。
“若不让孟家真的相信,他们又怎会愿意甘为走鬼,去背起了阴府深处,那让人倒楣到可以绝户的怪东西?”
祖祠老人冷淡笑了一声,道:“那张皮,确实是皇家的,只是属于太子,由国师与其他几人,亲手剥下来的,给了孟家的。”
“真正的皇帝皮,一直都藏在石亭里。”
“毕竟,那对太岁来说,可以说是它有帐本啊……”
胡麻神色略略严肃了起来,这确实是国师未曾提过,其他六姓,也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的一点,一时却也不知有何用,但心间却不可能对此毫不在意。
“记在心里即可,倒也不必太过挂怀,毕竟你们胡家先祖,明知道那张皮的存在,却还是选了这条路。”
祖祠老人提醒过后,却是轻轻一叹,摆了摆手,道:“既然选了这条路,那该办就办,胡家的香火,不必急着迁走,自有我在这里看护。”
“专心做你该做的事情好了,我也想代替死了的人,看看你胡家赌出来的路。”
“……”
听他说了,胡麻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去,只见天色已近黄昏,满城一片死寂,却不知何时候开始,忽然这座繁华热闹到不正常的上京城里,开始有了种种苦难病痛。
有人行走在路上,忽然一身血肉,慢慢的剥离,也有人原本硬硬朗朗,却忽然摔倒在地,呼痛之声不绝于耳。
沉沉雾霭自上京城浮现了起来,隐约蒙上了一层紫气。
曾经的上京城,虽有着诸般邪诡,但却隐约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而如今,随着十姓香火请出了上京,上京城里的紫气,便也开始压制不住的流散了。
紫气流散,这座被紫气撑起来的上京城里,便仿佛美女被剥去了画皮,开始露出了骷髅模样。
就连王家药房之中,那封着血肉丹炉的门扇,也忽然被击得碎裂,血色触手伸了出来,如同九幽厉鬼,在人间摸索着什么。
满城的百姓,也在此时变得神色漠然,一个个的身形仿佛高了许多,脚掌不受控制一般,一点点的提了起来。
只用了一点点的足尖接触地面,仿佛飘着一般,在这街道上漠然的转来转去。
同样也在此时,忽然有净街鼓响了起来。
笃笃几声,如同带了某种神秘的魔力,让这座城市重回了诡异的安静。
胡麻起身,离开了祖祠,回头看去,便见那位老人已经提起了扫把,缓缓扫地,渐渐有迷蒙青雾升腾,将这小小的祠堂,护在了里面。
妖氛迷雾,层层迭迭,没得让人不快。
胡麻深深叹了口气,迈开了步子,径直山下行来,转生者们已在等着自己,万事俱备,这场法会,该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