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中,整个皇城燃烧着,长安的夜空,变作血色的通红,火舌亲吻着废墟和尸,让人想到十年前,塞外那场毁灭了整个凉州城的狼烟。
上官锦年在东宫找到那个打开的金项圈时,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亲自带了人马,在皇城中四处搜寻着,却到处找不到唐明真的影子,颇有些心焦。
一片沾血的白羽从上官锦年的眼前飘然而下。
上官愣了一下,猛然抬头。
唐明真正高高坐在东宫那有些烧焦的飞檐上,手里拔了自己翅膀上的毛,百无聊赖地往自己头上扔着。
“快滚下来!”上官锦年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他寒星般的眸子甚至有些湿润。
“我才不下去,你上来好了。”唐明真说道。
唐明真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刚才怕了火,一下子飞到这檐上,却怎么也不敢飞下去了。
上官锦年今天显然是极其反常的。因为他竟然真的要了长梯,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了那飞檐。
看着安国公爬梯的样子,唐明真实在忍不住,擦着眼泪,笑的前仰后合,翅膀乱颤。
真是一个静美的夜空,老天爷好像从来看不见这人间的流血嚎哭,不管什么时候,长安的星空都美得如诗如画。
上官锦年不由分说,先把那金项圈套在了唐明真脖子上,不一会,狰狞的巨翅消弭,阿真的瞳色也回归正常。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八爪鱼一样扑向上官锦年,痛哭失声。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被上官锦年的怀抱接纳,她感受着那个怀抱的温暖,一夜的心力交瘁,让她简直要两眼一黑,就此昏睡过去。
这样看上去,她像是一只依偎在主人怀抱里的小玩偶。可好死不死的,她偏偏这时候想起了安雅公主的话,想到了她说的那两个字,“侍妾”。她从上官锦年怀里抬起头来,用雾蒙蒙的泪眼去描摹那弧度优美却冰冷的唇。
“求不得,逃不掉。。。”
她还是玩偶般温顺地吻上了上官锦年的唇,然后,狠狠地咬下去。
上官锦年吃了一惊,讶异地盯了她的眼睛。鲜血划过唐明真尚显稚气的下颌线,绽出妖艳的花来。
清澈的瞳又闪出隐隐的暗红,然后,沉沉地灭了下去。
等到皇城大火初熄的时候,天空还是鹅毛飞飞。又是一个尸骸遍野的黎明。踏着焦土与鲜血,上官锦年带着他的军队登上了崇阳殿。那座象征至高权力的殿堂,历经几度烽火战乱,永远安然无恙。
上官持盈是聪明的,太子一失败,她便随即以身体受惊为由,宣布退位,让位与上官锦年,这样一来,就掩盖了所有的罪责,还最大限度地保存了自己的势力。上官锦年不但不能问罪于她,还要赐予她“太上女皇”的名号,皇上之皇,谁是赢家,还未可知。
这应该算是一个简单的登基大典。在血腥味儿和焦土味儿中,群臣三跪九叩,高呼万岁。没有钟鼓礼乐,上官锦年一身玄衣,甚至没有黄袍加身。这个古老的国度,就此改天换日。
“他才不要什么名正言顺。他既不怕人,也不怕鬼”唐明真悄悄对身边的烟红泪说。
他们在崇阳殿门外,呵着气暖手,偷偷向大殿里面看着。唐明真的手还有些颤抖,还未从那场血腥中回过神来。
“他要的从来都只是人们的恐惧。人们只有恐惧,才能服从,才能不敢反抗。”烟红泪似乎若有所思。
唐明真也曾经听上官锦年对杜承贤说过,他操纵人们的恐惧,要比孔子操纵人心容易得多。
“那我呢,我并不怕他,他还会喜欢我吗?”她傻的莫名其妙的问题,遭到了烟红泪的呵呵嘲笑。
“呐,现在还是喜欢的吧。”他想了一会,说。
那场大火刚过,上官锦年就大兴土木,重修了大明宫,修葺一新的宫殿,不知比前朝宏伟纷奢了多少倍。皇城成为一座高低冥迷的殿宇森林,那是这个歌舞升平的国度中的另一个世界,玉砌雕阑,从此不见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