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翻的目光去找刑天,刑天的情况似乎比她还要凄惨些,那个庞然大物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身上全是血污,柱子一样的腿上伤口深可见骨。正在被二十几个士兵合力往上抬。
上官锦年手一摆,几个人过来,似乎是要把她抬到轿子里去,花翻的自尊心告诉她,现在这种时候就是爬也要自己爬过去。事实上她果然是一步一步爬了过去。后肢传来剧痛,这个时候,花翻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举步维艰”。那就是,一步都走不出去,每牵动一丝一缕的肌肉,都会换来急剧的割裂与撕扯。汗如雨下,打湿皮毛。
她心中涌起巨大的挫败感来,挫败,负罪。她曾经不顾一切地逃走,就好像她是要去拯救全世界一样。她以为靠着自己的异能,再加上刑天夫妇,就可以让战况有所转机。可在背叛了上官锦年,把刑天,绿绣全都卷进来之后,她却落败了。就好像一个穷光蛋自信满满地在赌桌上押上了自己的全部,最后却输的血本无归!
“武断,天真”她完全料得到上官锦年想要责备她什么,他的眼睛里写的清清楚楚。
她装作伤得不重的样子,走得很慢却尽量保持着步伐的从容,与骑在马上的上官锦年擦肩而过,她没有看他一眼。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不论怎么看,她都像是这场大战中的一个捣乱的。
风吹起空气中凝注的血腥味,整个天空都变成了咸而苦涩的。
她艰难地挪到那辆似乎是特制的马车前。若不是不能变回人形,不论伤的多么重,她都想骑马回去,她不能接受自己第一次参战就一败涂地,至少自己还不想要否定自己。上去马车的一瞬,她的余光注意到,上官锦年身后的军队,每个将士手中都持了一把弓弩。这弓弩似乎与一般的弓弩有不同之处,但一时间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同。
花翻在马车里寻了一个还算舒服的角度,闭上眼睛让自己陷入黑暗。她突然想到了那份战报,战报上的东西十分的准确,可是即便得到了这样有利的条件,她也还是落败了。
花翻想着那些流着口水的穷奇,想着他们让人无可奈何的獠牙,心中的恐惧全部变成了不甘心。她细细想来,其实从头到尾,她完全没有把自己的异能派上用场去。
“不论是我还是刑天,都一味地用近身搏斗来反击穷奇,殊不知这刚好是穷奇所擅长的,对于刑天与我来说,这种正面的对决正是软肋。”花翻总结道,可是这总结究竟还有没有用,她也不知道,因为经过了今天,她怕是再也没有走上战场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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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的督军府,上官锦年在云城的行宫。==云城之战像是一根突然被点燃的引线,引爆了上官锦年与花翻之间的所有积怨。从战场回来开始,两个人就陷入了漫长的冷战。
花翻一直就对他抗拒,现在更是把落败后的情绪一半都清算到了他的身上。她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隐藏实力,拖延战局。她厌恶上官锦年的隐藏与欺骗,他似乎总是有自己的计划,而这些计划,不论是把她算计在内,还是排除在外,毫无例外地,她总是毫不知情。
一直以来,上官锦年总是想让她只知道他告诉她的世界,想要彻底地控制她。却不知她早已经成长,早就不是那个安国府里的牵线木偶。而且,正是因为上官锦年总是在试图隐瞒,试图控制,所以她知道真相的时候,才会痛苦万分。
当曾经的依赖与信任都变作了猜忌,他们之间的羁绊,曾经连血海深仇都不曾扭断,可现在却随着两个人的背道而驰而开始一丝一丝的剥离,最终命悬一线,不知何时就会断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花翻想,或许到那个时候,自己就会得到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自由了。只是由于太长的纠葛,这终于到手的自由也该是酸苦的吧。
上官锦年说:“你总是一再违抗我的命令。”
花翻毫不犹豫地顶回去:“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五色诏而已,这又与你何干?”她撒谎,她明明是在为了他而负罪。
上官锦年:“不管你是为了什么,都是在玩你自己的小命。”
花翻气急败坏开始掀老底:“我不会死,只要五色诏上天命所归的正主不死,我就会活的好好的,很显然,那个人并不是你。”
上官锦年怒极反笑:“那好啊,我杀尽了这天下所有的人,看他还会不会活的好好的!”
花翻:“我早说过,你是商纣王,我最多只会玩我自己的小命罢了,哪里像你,把那么多人的性命玩在鼓掌上,你就不怕孤鬼冤魂么!”她口舌不饶人,心中却对上官锦年口中的“他”留意起来,莫非,他知道谁是天命真正的主人?
上官锦年:“你把自己当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么?还是太上老君?你别忘了不论佛道,都是最忌讳邪物的。”
花翻气的牙痒痒,上官锦年竟然说她是“邪物”!这怎么会是上官锦年说出来的话!一直以来,他对她都是百依百顺,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的,即使是花翻触怒了他,他也总是一笑化解。
或许,他们之间的线已经开始断裂了。
花翻定定神,冷笑着回敬道:“那好,再好不过,我是邪物,怎么可以与陛下您这个正道君王有所瓜葛,陛下您可知道这世上有一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正邪从来不两立,不如从今日起,我们分道扬镳,我在不会干扰陛下,如何?”
心脏落入冰河,冻结成万里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