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开门见山:“是你祖父留给你的么?”
“恩。”
“那么……”张谏之拿过帕子擦掉她鬓角的汗,“按他说的做罢。”有灵力没有修为,活着会很危险也很辛苦的。
白敏中甚为乖巧:“恩。”
张谏之起了身,温声道:“继续睡罢。”
“您要去哪里?”白敏中忙起了身。
“伙计说有空房。”
白敏中有些不好意思地“哦”了一下,又非常迅地钻回被窝里了。
然张谏之刚走到楼梯口,陡然间头痛得他眼都睁不开,周身也跟着痛了起来。他强撑着试图睁开眼,但眼前所有事物都在移动一般,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以前那濒死的感觉再一次降临,他攀着楼梯扶手的手倏地松掉了,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栽倒了下去。
意识恍惚之中,他陡然间记起来今日恰好是……药力失效的那一日。该死,他竟然忘了这个。
白敏中在房中听到动静,陡然一阵心慌,倏地就掀开被子冲出了门。她见到栽倒在地的张谏之已是吓了一跳,瞧见他疼成那个模样更是心惊不已。她忙上前,试图将他背起来,可无奈力气却根本不够,加之她先前出了许多虚汗,此时自己也是十分弱。
她低头喊楼下伙计,此时却伸过来一双手,她视线移上去,对方正是明安。
明安脸色依旧沉静,非常迅地将张谏之背回了屋,对白敏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要喊,会招来不好的东西。”
白敏中背后已然湿透,喘着气跟进了屋,腿已经软。
明安盯着榻上苦苦挣扎的张谏之,转回头对身后白敏中道:“他魂魄不全你知道的是么?”
白敏中手还在抖,瞧见掌柜这样她心慌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点了点头示意知道。
明安神情仍是淡淡,似乎榻上的人正在酣睡而不是在濒死挣扎:“魂魄不全的人,不靠药力维持,过阵子便会病,我想他也不是头次体会这样的感受了。即便这样也要活着,实在是……”
白敏中懒得听他说,这会儿已是跪到了床边,伸手探去,想问问他好不好。可张谏之眉头紧锁,寒冬里身上却被汗浸湿,手摸上去冰凉凉的。纵使痛成这样,可偏偏还不能晕过去,只能依靠强大的意志力死死支撑。
明安在白敏中身后懒懒道:“人间所言的生不如死,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二一】
明安原本坐在椅子上,说完这话,忽地起了身,自袖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瓶来,取了一粒药喂过去,又转头对白敏中道:“你出去一下。”
白敏中十分担心故而压根不肯走,明安却已是又重复了一遍:“你出去一下。”
他的言辞非常笃定,不容拒绝,白敏中犹豫再三,这才起身走出房间,将门给带上了。
她站在门外等着,里面却一丝动静也无。张谏之从来不哼一声,就算平日里的咳嗽也都尽量忍着,这样……会觉得更疼罢?
白敏中回想起方才明安说的话,更觉一阵心惊——不是头次体会,与其这样生不如死地熬着,也不肯放弃,所以他心中当真是有大执念么?想想初见时他的从容姿态,看上去像是历经千帆的通透,全然不似有很深执念隐藏在心的人。
这样说来,他的过去应是比自己预想中要……惨烈得多。
白敏中突然觉得好累,她的身体还未全然恢复,因出过一场虚汗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这会儿站在冰凉凉的走廊里冷得抖。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明安方过来开了门。他瞥一眼坐在地上的白敏中,随口道:“睡着了,不要去打扰,你换房睡罢。”
“还是……很难过吗?”
“难过定然会难过,不过于他而言,这点难过都在可以接受的程度之内,何况已经睡着了。”他稍顿,“不必太担心。”
白敏中仍旧不放心,待明安走了后,又进去看了一眼,这才拿了自己的外套出来。伙计给她另安排了旁的空房,见她脸色极差,出门前还给她生了暖炉。白敏中卷着被子躺下来,屋中渐渐暖和,可她却辗转反侧睡不着。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她便起来去旁边房间看望张谏之,却见明安已是在那里了。
明安瞧见她来,微抿了唇递过去一张单子:“钱袋在那个书箱里,你出门买些药回来罢。”
白敏中一瞧,均是些常见药材,应当不难买到。她随即取了钱袋子,走到床边时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沉沉睡着的张谏之,忧心忡忡地出门去了。
这时节清早实在太冷,冻得人骨头都冷,白敏中走了一整条街,连间药铺的影子都没瞧见。问了路边行人,才知这附近皆是没有药铺,得往更远的街道走才行。
白敏中走了约莫近一个时辰,都快不知自己走到哪里了,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起来。她倏地停住了步子,在这当口,蔡琼忽地冒了出来:“白姑娘不好了,明安那和尚将张先生带走了!”
白敏中陡蹙眉,立时扭头就往回跑,蔡琼则跟在后头飘着。
“刚刚带走的吗?往哪个方向去了?你追上去告诉我……”
“我要是能追上还来找白姑娘吗?那和尚修为太厉害,没多一会儿,我就嗅不到气味了,更不知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