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又从通红的眼眶里涌出来,叫文佳木根本不敢打开这扇门。她害怕自己在姥姥面前忽然崩溃。
“走,我们去楼梯间坐一坐。”赵雅雯把好友拉进昏暗的楼梯间,递给她一张纸巾。
文佳木拿出手机给姥姥送了一条信息,说自己晚上要加班。等姥姥睡着了,她才会进屋,然后第二天早上,她会藏起所有悲伤。
哪怕再难过,她也不会让老人家为自己担心。
忽然间,她又更为深刻地明白了叶先生的心情。哪怕再痛苦,他也不会让身边的人察觉,所以他独自承受了所有。
他那么好,那么好,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死他?
文佳木坐在台阶上,脑袋埋在臂弯里,双拳紧紧握着。
赵雅雯看了看道:“木木,叶先生最近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
“真的吗?他给你的视频能让我看看吗?”赵雅雯小心翼翼地问。
文佳木把手机递过去。
赵雅雯飞快浏览两人的聊天记录,然后才打开视频看了看。两人的确没说什么,要不然木木一定不会瞒着她。
赵雅雯把手机还给好友,搂着她坐了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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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佳木在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她以为凶手很快就会被抓到。但是一个月之后,警方却通报各界,说叶先生是自杀的。
他的车停靠在监控死角,摄像头没能拍到任何画面,但是进出地下车库的人,警察全都做了背调,没有任何一人身份可疑。
那瓶药的确是医生给叶先生开的,他长年遭受抑郁症的困扰,而且病情相当严重。药瓶满是他的指纹,可以确定是他自己吞服的,经过迹专家的鉴定,遗书也是他亲所写。他体内残留的药物成分,都是治疗抑郁症的。
一切的一切都显示,他是自杀,案件的调查可以结束了。
文佳木苦苦等待了数十天,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那盆含羞草终于还是退还到她手里。
叶先生的母亲廖秀兰亲手捧着花盆走到文佳木的工位边,认认真真地凝视这个面庞秀丽,气质清澈的女孩。
“谢谢你让我的儿子在最后的时刻体会到快乐。”她想对文佳木笑一笑,唇角微微一扬,眼泪却先行掉落。
文佳木呆愣了很久才接过花盆,嗓音沙哑地说道:“不用谢。”但我还是不相信叶先生是自杀的。
这句话,她没法对廖夫人说。她不想让对方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更悲伤的模样。她只能在廖夫人走后,捧着这盆花,越过冲自己投来怜悯目光的人群,悄悄上了天台。
她坐在叶先生惯常抽烟的地方,目光不断搜寻,试图找到一个叶先生遗留的烟蒂,却什么都没找到。
冷风冻僵了文佳木的身体,可她依然伸出冰冷的手指,模仿着叶先生的动作,轻轻戳了戳被自己护在怀中的含羞草。
嫩绿的叶片含羞带怯地抱拢自己。
“是不是很像你?”叶先生低沉的,温柔的,带着星点笑意的呢喃,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回荡在耳边。
文佳木哭了。
在这个空旷的天台上,她不用压抑也不用隐忍,就那么痛快淋漓地哭了出来。她抱着花盆走到天台边,看向脚下的深渊。
她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琉璃珠,一个疯狂的念头浮现于脑海——如果自己死了,一切会不会重来?重来之后,叶先生会不会还在?
会吧?
一定会的!
像魔怔了一般,文佳木忍不住朝前走了一小步。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了急促的铃声,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文佳木不接,手机便一直响个不停。
眼前浮起姥姥的脸,文佳木不禁流出一身冷汗。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抛下姥姥先走了。她简直不敢想象姥姥会是什么心情。所以叶先生也一定不会自杀的!他还要照顾叶繁,他还有偌大的公司需要管理,他身上背负的责任远比文佳木沉重得多!
文佳木连忙放下含羞草,拿出手机。
看见来电显示,她早已麻木的脸竟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
“喂,文佳木,你能来xx咖啡厅吗?我有话想对你说。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我要跟你说的事有关于我哥,你想不想听?”这是叶繁头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叶淮琰是她哥哥。
“我马上来!”文佳木抱起含羞草冲向天台的出口。她预感到叶繁即将对自己说的事很重要。
半小时后,文佳木在咖啡厅的一个私密隔间里见到了叶繁。与上次相比,她简直瘦脱了形。
叶繁深陷的眼球里爬满红血丝,仿佛几天几夜未曾合眼。叶先生还活着的时候,她恨不得他死,可是当他真的死了,她却也失去了活着的力气。
“这是我哥的遗书,你看看吧。”她把一张纸推到文佳木眼前。
案子结束之后,这些物证已被警察归还。
文佳木用颤抖的双手捧起这页纸。
【繁繁,对不起,请原谅我阻止了你。死亡对你来说不是解脱,是对我的惩罚。终有一日,我们会心平气和地说再见。终有一日,我们能回到亲密无间的过去。当你站在我的坟墓前,看着我的墓碑时,我希望你能对我说:“哥哥,我原谅你了。”那必然是我最幸福的一天,我在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