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弯下身,摸了摸他冻得凉的额头,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天冷了,你回去吧。”
弘昀笑了,用力的点了一下头,然后跟着太监走了,走了两步,回头对我说:“格格,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那个小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我转过头,看到如真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脸上的醉意也清醒了不少,她呵出一口气,白色的水雾模糊了她的脸,她道:“你不用对他那么好的,李沛怡是不会领你情的,要是再生上次的事怎么办。”
我看着足尖上的海棠花纹,拉着晴芙的手慢慢走,说道:“他也只是个孩子,李沛怡心疼幼子,连长大了儿子和女儿都不管,说来惠月也有十六了,也没见王爷给惠月安排亲事,我十三岁那年嫁与王爷,如今已有六年了,惠月与我年纪相仿,却还是怯生生的样子。”
如真说道:“王爷看起来倒是蛮心疼这个女儿,说要留几年再嫁人,只可惜李沛怡不惦念这个女儿,一心只在小儿子身上,惠月这么大了,也没怎么见她出过门。”
“这也不是我们操心的了,只不过看弘昀的气色不太好,有点担心而已。”
弘昀自打开春后就一直咳嗽,碰巧的是弘时也染了风寒,李沛怡一心无法二用,又实在心疼幼子,没空去看顾弘昀,我偶然间路过弘时的屋门前,听闻他咳嗽的声音越来越重,问起也只说自己吃了药,就是不见效,而惠月那个孩子就更惨了一些,不是男儿不受额娘宠爱,就连她染了病,我也是隔了半月才知道这事。
如真泡了一壶铁观音,清甜的茶香绕梁,外面下起淅淅小雨,落在地上也没有多少响声,屋里燃着炭盆,我们喝着茶,赏着雨,惬意的很。
如真给我倒了一杯茶,说道:“看来孩子多也有烦恼,今天听王爷说起,城外疟疾肆意,感染了不少人,城内也起了不少的流感,很多百姓的小儿都没有挨过去,如今府中的三个孩子染了病,李沛怡此刻恨不得分出三个自己来。”
我抿了一口茶,悠悠道:“惠月沉静,弘昀好学,唯有那个资质平凡的弘时惹得李沛怡喜爱,也难怪,这三个孩子中弘时最像她,最宠他也是应该的了。”
如真轻轻一笑,语气带了点不屑,“昨个弘时和李沛怡给福晋请安,弘时看中了福晋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那可是福晋和王爷成亲那日王爷送的,宝贝着呢,结果李沛怡竟然想让福晋把那项链给她,听福晋身边的侍女金灵说,福晋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可李沛怡却没看出来,言下之意,不就是一串项链,竟然这么宝贝,好像在说福晋不大度一样。”
我斜了她一眼,说道:“你哪里听得这些消息,怎的我一概不知。”
“你整日闷在阁中,当然不知道这些事了,这点事在昨日就已经传开了,听闻今早王爷考查弘时的功课,弘时没答出,就被王爷训了一顿。”
我剥了一颗橘子,橘皮扔进了炭盆里,烤出阵阵橘香,好闻的很,捻了一颗吃,又酸又甜。
“王爷哪是想考弘时的功课,就是找个由头训斥他罢了,不过也是,孩子不懂事也就算了,怎的李沛怡也这样没有眼色,她如今也三十多岁了,穿衣打扮还是挑年轻的颜色穿,愣是比过了福晋,没看那日家宴,穿的竟然比福晋还要娇俏,也未免太不尊敬福晋了。”
我又给如真剥了一颗,如真放进嘴里皱了皱眉,“好酸啊,酸掉我下巴了。”
即便是酸如真也把橘子吃完了,捂着下巴说道:“为娘的不做好榜样,当儿子的也有样学样,我看弘时的衣着也皆以浅色为主,看着就浮躁。”
“跪下!”
我和如真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唬了一跳,细细听来是王爷的声音,如真让晴芷把门打开,蒙蒙小雨已变成了中雨,在雨帘后面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几个身影,王爷身穿湖绿色长袍,苏培盛在他身后撑着油纸伞,一个小小的人跪在他面前,看不到表情,但也能感受到他的不安。
如真站起身,杨柳般的细腰悠悠的走到门前,说道:“这弘时看来又惹王爷生气了。”
王爷的声音比那雨水还要冷,眉眼都皱在了一起,怒道:“小小年纪竟然学会偷鸡摸狗,看来我真的要严惩你,让你长个教训。”
我来到如真的身边,弘时的衣衫都被雨淋湿透了,跪在地上瑟瑟抖,只是双手还紧紧攥着,像是攥着什么东西。
王爷吩咐人把他手打开,远远一看,是几颗白色的圆球,看来是福晋项上的珍珠,我笑道:“这弘时怎么把福晋的珍珠项链裁下来了,看来王爷这回要大怒了。”
如真就如百晓生一样,晚膳期间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
“弘时喜欢那珍珠项链,福晋没有给他,他也没有放弃,今日下午,弘时去给福晋请安,还特别孝心的说要给福晋揉肩,福晋乐的让他做了,结果弘时从袖口拿出一片铁片,趁福晋不注意就弄断了项链,珍珠洒了满地,弘时顺手拿走了几个,晴芷来报,说弘时被罚跪在自己屋中,李沛怡哭红了眼,一个劲的给福晋认错,只是没有王爷的命令,福晋哪能做主让弘时起身呢。”
我把手搭在炭盆上取暖,啐了一口道:“小孩子哪有那么贪心的,说不准是李沛怡准许的,王爷清简,府中上到福晋下到丫鬟,衣着用料,珠花簪子,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了,我们头上的簪子不也都是娘家的陪嫁吗,李沛怡来到府中多年,身上穿戴的头上佩戴的,早就旧了,福晋的项链做工精细,想是那李沛怡早就盯上了。”
我唯一值钱的饰也是容秀送我的白玉孔雀簪,这簪子十日我有八日都戴在头上,我摸了摸它,玉体滑凉,却令我心生暖意,容秀啊容秀,我们多年未见,你如今怎么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