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好像有婴儿的啼哭声,我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周围一切都是黑暗,我不知道我是闭着眼睛还是睁着眼睛,直到前方出现了光亮,两个模糊般的孩子身影出现在了那里,最后消失在那个泛光的洞口,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如被人用布拧干了那种绞痛,像是失去最爱那种痛,痛的无法呼吸,眼泪滂沱。
“娘娘醒了!”
我醒来后最先听到的是晴蕊的声音,床榻边站着好些人,有绮安,良和,弘历,如恩,弘昼,还有一屋子奴仆,我不过是晕倒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站在这里,为什么他们面带悲伤,为什么如恩的眼睛是红的,为什么皇上会在这里。
“皇上?”我开口才觉声音嘶哑的难听,不知道是不是我晕倒前与弘历争吵太过,才留下这样的声音。
“您怎么在这?”
皇上一脸悲痛,欲言又止,我甚少见到皇上这样的神情,顿觉不好,但是我心中重要的人都在屋内,这又生了什么事呢。
他握住我的手,低着头说:“是朕不好,是朕没有照顾好你。”
我看向如恩,不解道:“我是生了什么病吗?”
醒来后腹部和腰部都有钻心的疼痛,嘴里还有药的苦涩味,应该是我昏迷这些时日,有人给我喂了药。
如恩别过头去,用帕子拭泪,弘历亦是一脸愧疚望向我,满屋人都知道真相,唯有我被蒙在鼓里,看着他们望向我的眼神,有心疼,愧疚,好像我得了重病不久于世的样子。
一向心直口快的如恩在此刻也变得犹豫不决,周边氛围死气沉沉,让我不得不陷入未知的恐惧中,我挣扎的坐了起来,大声的问:“我到底怎么了,你们知道什么,不要蒙骗我好不好。”
弘历见我起身动作过于猛烈,一把稳住了我的肩膀,侧过头去,犹豫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晴蕊,本宫怎么了?”
他们不肯说,我只好去问晴蕊了,她不会不回答我的话的。
谁知晴蕊突然跪在我身边,泣道:“娘娘,都是奴婢没照顾好娘娘,连娘娘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奴婢都不知道,是奴婢的错,娘娘责罚奴婢吧。”
身孕?
恍惚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怎么会有身孕呢,难道是一月前侍寝那次?
怎么可能,怎么会那么巧,第一次那么巧,第二次还会那样吗,我竟然有了身孕,那个孩子在我腹中活了一个月?
我不能接受,与其说我不能接受我有了孕,不如说我不能接受我的孩子又一次的早殇,两个孩子,都离我而去了,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我笑了出来,却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一双眼也被雾蒙住,模模糊糊的看向晴蕊,假装安慰她又是安慰自己,声音也抖得不像样子,“不可能的,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可能会有孩子的,太医一定是误诊了,我只是普通的生病对不对,对不对!”
我用力摇晃着晴蕊的身体,她的眼泪簌簌掉落,泣不成声,泣不成声的又岂止是她,我的眼泪像是屋檐下落的雨滴,一颗接着一颗,我不敢相信,我又一次没有保住自己的孩子,皇上的愧疚,如恩的不忍,弘历的自责,和我的不称职,都换不回来那个只有一个月大的孩子,我要是早一点现他,就能保住他,他会陪我后半生,我还会有自己的孩子陪着我,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因为我的疏忽,我这辈子最后一个孩子也没了。
我抓着身下的被褥依在弘历的肩上放声大哭,哭我死去的第一个孩子,哭我未出世的第二个孩子,心脏像是无法承受这种痛感,要从胸腔破门而出,我活了四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这样放声大哭,哭得喘不上气,哭得肝肠寸断,哭到不想见到明日的光景,只想下去陪我那两个孩儿。
我不知哭了多久,在弘历的怀中睡着了,醒来后天已经黑了,动了动脑袋,才现枕头已被我的泪浸湿,弘历还在我身边,看到我醒了,言语里有欣喜,他又怕那份欣喜会吵到我,只得小心翼翼的说:“额娘醒了,您昏睡好几日了,吃点东西吧。”
眼泪无意识的从眼角滑过,仿佛不是我的泪一般,任凭弘历怎样叫我,我都没有回应,闭上眼,想在梦中找我的孩儿,又不敢找他们,他们一定恨着我,恨我没有照顾好他们,我吸了吸鼻子,神志清醒了些,弘历依旧说着,语气里尽是对自己的责怪,“额娘,都是儿子不好,是儿子的错,额娘失去了弟弟,不要弃儿子而去好不好,额娘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儿子也只有额娘这一个娘,儿子以后再也不会忤逆额娘了,额娘原谅儿子好不好。”
好不好的能怎么办,我的确只剩下弘历了,只有这个陪伴我二十多年不是血亲的儿子,他妾室的孩子走了,我的孩子也走了,他们两个也算是伴,被无常索命的时候也可以一起走。
“黄氏怎么样了。”
失去孩子的人更能感同身受,明明前几日我只是觉得那不过是我多个孙子之一,就算没出世也没什么,可现在的心态完全不同了,她是一个失了孩子的母亲,我亦是,感同身受才能明白她的不易与难过。
“月珠自幼病弱,现在失了孩子,身体不大好了,但她清醒后说过,自己不喜安胎药的气味,就把门打开透透气,转身的时候感觉有人推了她,她才摔倒了,其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不知道自己是滑倒还是被人推倒,儿子让人去查,也没看到有谁在那个时间经过月珠所住的地方,儿子无奈赏了她的父兄,算是补偿了。”
“你做的很好,也只能这么做了,平日多去看看她吧,她失了孩子,很难过的。”
“儿子已经派人去照顾她了,这几日,就让儿子来照顾额娘吧。”
我无力的点点头,是对现实的一种无奈的肯定,毕竟皇上身子不如从前,我以后的人生还要仰仗弘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