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浓夜泛白,弯月不见,点点星子眨眼消失,红日徐徐升起,照亮整个大地,如同一个新的生命,那样鲜活有力,我一夜未闭的双眼被阳光刺到,有一瞬的晃神,那束光是不是我接下来人生的开端,我是否迎着光迎接新生。
晴蕊端来两碗姜汤,说道:“二位娘娘昨个一宿未睡,夜深凉气重,喝完姜汤暖暖身吧。”
晴蕊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身子有些冷,神经紧绷了一碗,身子都没有知觉,姜汤下肚,才觉得自己的灵魂归为,这具身体活了过来。
被皇上带来圆明园的妃嫔依旧来向我请安,只是今日她们个个无精打采,眼下乌青,有几人眼睛还是肿的,她们请完安后也不像往日那样闲聊,默默的坐在椅子上,或呆或痴的看着某一个地方出神。
圆日被云遮住,大堂内暗淡了一分。
海常在是见到皇上病的人,她今天神色比任何人都要不好,她是雍正初年就进了宫的人,这么多年一直是常在,论资历,要比谦嫔早出好些年,她没有绝色的容资和较好的家世,若不是唱的一好昆曲,只怕皇上早就将她忘了,多年来,她屈身常在位份,也无埋怨,昨日她与永妃一同侍候皇上,少不得看永妃的脸色。
“海常在,昨日你见到皇上病的样子也是吓坏了,难为你了。”
海常在不曾想我会提起昨天的事,怕她会和永妃是一个下场,连忙下跪,惶恐道:“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照顾好皇上,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我抬手,示意她起身,“本宫无责怪你的意思,你昨日在受惊的情况下还能做到通知太医和本宫,理应有赏,本宫决定,在皇上康复后,向皇上请旨晋你为贵人。”
海常在还未从害怕的情绪回过神,猛地听到我要晋她位份的消息后,眼神恍惚,嘴巴微张,还是在她侍女的提醒下,才向我谢恩。
“嫔妾多谢贵妃娘娘。”
“本宫不会放过一个错,也不会少看一个好,永妃和海常在就是个例子,皇上病重,你们还是安分的好。”
众妃答:“是。”
一盏茶过后,终于有个小太监来回禀。
“贵妃娘娘,皇上醒了!”
“醒了?现在如何了?”
小太监皱眉摇着头,“还是不好,太医说起了高热,皇上在清醒后命庄亲王、果亲王,鄂尔泰、张廷玉大人还有一些大臣过去商议要事,宝亲王还有和亲王也在侧。”
皇上也知自己不好,商议要事,恐怕就是商议传位之事,我的心忽的被揪了起来,难受的紧,有一种对未来的恐慌和焦躁,还有对过去割舍的疼痛,室内燥热,身后沁出汗意,我让嫔妃退下,独留如恩和我一同在宫中。
门外的芭蕉叶绿油油的,蓬勃盎然,上面还站着麻雀叽喳,偶尔还会有一两只蝴蝶飞过,看起来与往日无异的今日,心境却不复从前那样平静。
直到香炉里的香燃尽,如恩开口,声音有了些嘶哑,“皇上还是熬不过今年了。”
看似大不敬的话,此刻也无人去顾及,寿材月前就备好了,陵寝的位置早在怡亲王还活着的时候,就帮皇上挑选好了,皇上在怡亲王薨逝后就一直担心身体问题,害怕疾病缠身,害怕与世长辞,一直与圆明园道士研究丹药之事,又有永妃煽风点火,娘家贡献丹药药材,皇上这身子里积压的都是多年来丹药的毒素。
看着侍女点燃了一颗新的香,烟意飞扬,雾化了如恩的脸,看着不那么真切。
如恩仰着头,神色恍惚,“进宫这十三年,想起来好像还是做梦一般。”
“是啊,做了十三年的梦,我从未想过,三十年选秀前,我的未来会是这样,三十年前的我那样平凡,平凡的不过是个走在路上都不会让人注意的少女,就这样一个平凡的我,却遇到了这么多不平凡的事,坐了这个不平凡的位置。”
远方雷声轰鸣,近处香烟袅袅,一瞬,原本还是燥热的天多了些许凉意,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吹来,像是为暴雨带来一场狂欢,大雨来的仓促,宫女未来得及关上门窗,雨滴四面八方袭来,落在脸上,像是沁出的汗,如恩轻轻擦去,像拭泪一般,就当那雨从没来过一样。
雨来,雨停,风来,风去,暴雨后的狂欢,只剩下无声的俱静,天空没有因为这场暴雨的洗礼而变得晴朗,依旧阴沉沉的,似是为接下来的一场暴雨做起铺垫。
直到晚上,那雨也没有再次袭来,乌云覆盖住了整个上空,看的让人心生压抑,弘历和弘昼一整日也没有回来,我和如恩也没有胃口用膳,在门前踱步,门外的蛐蛐儿看着我们如此焦急,有一声没一声的聒噪着。
悬着的心一直未放下过,眼看到了子时,我终是坐不住了。
“这一天都没有动静,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如恩脸色有些苍白,鬓角的银丝闪过一丝亮光,如衣服上的银线一般,不过两日,如恩的白又长了许多,加上没有睡好,眼角的细纹加眼下乌青,看起来像是老了五岁一般。
她颔,我们正欲乘轿而去,余光处瞥到一个太监满头是汗的跑了过来,他扑通一声跪在石砖上,泪涕交错,哀声哭道:“皇上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