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卷国一处山村农户的大炕上,吴亘抱着胸前的一个包裹,脸上不时露出傻子一般的痴笑。
武寞蹲在炕沿上,吧嗒吧嗒抽着烟袋。水从月则是倚在有些黑的墙边,右腿蜷起,静静看着一本书,另一只胳膊还缠着厚厚的白布。
离开飞云门已经五日,三人昼夜兼程,逃到了这处偏僻之地。此次入袭飞云门,虽然没有全功,但起码十年之内,飞云门会全面收缩。中坚的力量损失太多了,几乎断层,很难再与人争锋。
经此一事,三人也是不同程度受伤。吴亘不用说了,与齐门主比拼魂力,险些被其破功,没有被弄成傻子已是不错了。
不过在武寞将飞云门所得一分之后,吴亘立马满血复活。俗话说的好,酒壮怂人胆,钱涨穷人气,世间之事,唯钱可解忧。
吴亘此次分得百枚棘玉,二十枚爰玉,竟然还得了一枚瑶玉。看着紫气氤氲的瑶玉,吴亘顿时精神百倍,一瞬间元气满满,再打十个齐门主不在话下。
由于不能练气,那些法器之类的吴亘大多不要,送给了水从月和武寞。只留下了一件月白色的霓裳裙,上面绣着初荷碧水,还有一条青色宽边锦带,再配上一双浅红色锦鞋。
听武寞说这就是一套法衣,可抵御修行人的攻击,吴亘便欣然收下。此外便是要了一个小巧的青绿葫芦,也看不出有什么功用,倒是用来装酒方便些。
至于衣服送谁,倒是惹的武寞好奇心大起,再三逼问。
水从月也受了不轻的伤,身中一剑,特别是青荷连击,臂折骨断,三人中数他伤势最重。不过其人倒是十分满意,隐似又有突破。
水从月是宁死不退的性子,吴亘怀疑,他是故意与强敌对冲,以期在生死间求突破。只是这种做法,恐怕会使得其人常常陷于死地。一个疏忽,就可能身死道消,倒是得好好劝上一劝。俗话说的好,君子不能老站在墙上嘛。
至于武寞,老东西虽皮糙肉厚,但一次次纵跃,其实已经拼了老命,当时战况激烈尚且不显,等一消停下来,便咳个不停。
「这打劫修行人,虽然来钱快,但治不了本啊。」武寞忽然幽幽叹道。
吴亘和水从月皆是一愣,转头看向对方,不知老家伙为何如此感怀。
磕了磕烟袋锅,武寞脸色有些萧索,「灭得了一个飞云门,还有成百上千个飞云门,凭我等三人之力,就是累死,也难以撼动修行人凌于众人头顶的巍巍大势。」
吴亘也抱着包裹坐了起来,长叹一声,「世道本就是如此,贵庶之间,异人与凡人之间,早已成规,世人也都默认理所应当。若没有外乱强摧或内患爆的情况下,打破这一秩序,几无可能。
如今之计,我们只能如池塘中的鲶鱼、马群中的猴儿一般,搅乱这一塘水,惹的马儿躁动起来,慢慢营造大势。最起码,让那些异人收敛一些。」
水从月放下手中的书,淡淡道:「权贵之人,嗜欲如猛火,权势似烈炎。恣势弄权惯了,又怎舍得让出半分。
若是不吹些清冷气息,其火炎势必焚尽天下。今日我三人行事,虽然于大势无补,但能做一些便做一些,迟早有一日,星星之火,亦可遍及燎原。
今后,既要惩治那些行事恶劣的异人,还要广推武学,双管齐下,方可于局势稍有改观。」……
今后,既要惩治那些行事恶劣的异人,还要广推武学,双管齐下,方可于局势稍有改观。」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古之大丈夫也。
接下来,三人一边四处宣扬意经,一边袭扰修行门派,渐渐的,在江湖上得了个「朱卷三鬼」的诨号。
越往后,行事越艰难,各修行门派都明显加强了防范,小一些的门派甚至闭了山门,大一些的也收敛许多,收缩势力以固本宗,对黎庶的滋扰倒是少了不少。
朱卷国皇室终于正式下诏书,缉拿三鬼,四处都是张贴了通缉令。如今各地只要见到三人同行,都要细细盘查,倒是惹得不少的人就此被捉,以至有了「三人不成行」的说法。
国中几大门派也摒弃前嫌,派出强手组队联防,小些的门派则是出钱出物,以求庇护。
这一日,清晨的乡间小道上,匆匆走来一个货郎,头戴一个硕大的斗笠,边走边打量着四周。
此时天已入秋,秋风飒飒,晨露微凉,原野的草木已带了一丝败意。此人身上裹的严严实实,却是一副不耐秋寒的模样。
这个货郎正是吴亘,这些日子四下缉查甚严,三人约定了相会地点,便相互分开,乔装独行。
此次吴亘前往的是一处名为止戈山的所在,准备与武寞、水从月在此会合。
过了村庄,远处的止戈山青色隐隐,向着两侧蜿蜒不知多少。吴亘松了口气,取出青葫芦喝了一口酒,终是快到了。
一路走来,右眼皮直跳,吴亘有些心神不宁。挑着担子走到一处山坡前,此处风景极佳,桂馥初生、蒹葭苍头,四下层林尽染。如镜碧空中,不时有几只南雁飞过。
吴亘躺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斗笠覆面,翘腿仰天,口中叼着一根枯草,心思早已飞到了远处。
在朱卷国打劫是越的危险了,况且三人一路送意经,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被追到头上。
秋风秋分,也是该罢手的时候了。
那个蝉鸣中倚窗独坐的姑娘,是不是还在为学生的错字而苦恼。琵琶湖边残柳,是否还有纤手轻拂。如此萧瑟之秋,有谁可让其眉间波平。寒意渐沁,又有谁帮她帘止西风。
如此阑珊秋意,倒是激起了少年的情思。一想起来便如燎原大火,一不可收拾,恨不能踏雁而归。
吴亘忽然有些急躁起来,此次再见到武寞和水从月后,须得早日归赵,即便锦春王这只巨兽仍虎视眈眈,亦无法挡住自己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