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窗牖轻晃、风过落叶、还是男人搁翻页的声响,都放大了仿佛一倍不止。
虞锦手握毛颖,冥思苦想。
她两道弯弯的细眉锁在一处,末端一下一下戳着账簿,出细微的轻响,但又被蝉鸣蛙叫覆盖。
倏然,她手上动作顿住。
虞锦垂目,假模假样地翻过一页后,斜眼偷觑。
男人整衣而坐,修长的指节屈起,扣在军文上。
那张脸清清淡淡,似浮了一层冷白流光一般,轻轻浅浅,就这么端看着,都觉得很是消暑。
“咳。”
虞锦咳嗽一声,遂捧起桌前的花茶。
润了润嗓子后,她便偏头去看沈却,看一眼,正过身子,又看一眼,再正过身子。
如此一眼、一眼,总算把男人那执批注军文的手给看停了。
沈却侧之际,唇角转瞬即逝地扯了一抹笑。
那笑意极淡、极轻,难以捕捉。
他早知她安分不下来。
但他面色依旧极淡,道:“你是看账还是看我?”
虞锦整个身子转过去面向他,道:“我方才见过阿兄那几个部将,有人说我此次赴垚南,阿兄有意为我择婿,此言当真?”
闻言,沈却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当不当真还须他来答吗?
沈却摘了扳指,攥在手心里把玩,道:“是么,你怎么看?”
虞锦露出浅浅笑意,“长兄如父,我自然都听阿兄的。”
沈却看她一眼,道:“都听我的?”
虞锦倾身道:“那阿兄可有打算?”
她眉梢轻提,眼睛就跟着撑大了些,看起来就像是好奇极、期待极的样子。
沈却将扳指戴了回去,语调不急不慢,“怎么,想嫁人?”
虞锦羞涩一笑,“我都十六了,多相看相看不是也好么?且楚澜说,阿兄军营里皆是虎将,厉害得很,又知根知底,岂不是更好?”
说罢,虞锦倾身凑上前去,压低嗓音道:“方才那个身量最高,下颔生了颗痣的将军,就很不错。”
沈却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试图从她那双会蛊惑人的眸子里瞧出些什么来。
须臾,他道:“他前些年娶妻生子,眼下,稚子应当已四岁大。”
虞锦稍顿,“那……那个浓眉大眼,笑时有一边酒窝的,也不错。”
“他半年前母亲逝世,守孝三年。”
“……”
虞锦沉思,道:“那——”
蓦地,沈却抬手捏住她的双唇,堵住了她后头的胡言乱语。
虞锦疑惑地瞪大美目,往后退了半寸,可嘴上那双手并未松开。
她蹙眉,不悦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