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出海的客轮,会不会再有问题?”比起货轮,她更关心这周的客轮。
公使摆手,为她宽心说,客轮的货物少,比货轮容易放行得多。况且,何家的客轮盛名在外,乘客里有不少低调出行的显贵,鲜少有人拦。
万事谈妥。
公使回了客房,她等莲房结账。
进来一个男孩子,身形瘦长,脸如白玉。他环顾餐厅,见到何未,似认准了就是她,走过来。男孩子两手捏着张纸,规规矩矩地递了给她:“有人,要给你的。”
莲房和门口等着的茂叔谨慎看她,怕有异。
她摇头,让他们宽心。这个小男孩长得面善,细想想,像极了那个男人。
男孩子见她接了,咕哝说:“看吧,我看不懂。”
何未展开——
百花深处误会重重,何二小姐见谅。俄公使一面,且以赔罪。谢山海。
想是怕身边人看懂,除了落款,全用俄文写的。
万一她只会说,不认字呢?那岂不是白拿来了。
何未笑了,被跟前的小男孩看在眼里。小男孩不晓得她是谁,可能让小舅舅写私密信的女孩子……实在没见过。未见时,好奇,见着了……美得有点儿邪乎,过于出众。
她是天生的桃花面,面色白净净的,唇小而饱满,未涂胭脂。一双清水眼,双眼皮的褶子极深,鼻梁不算高,反而更显得面相小。
“他是你哥哥?”何未问。
小男孩摇头。
“山海不是名,是字?”人名忌大,壮阔如山海,一般人命格压不住,要遭罪的。父母稍懂些的,不该取如此大的名,必然是表字了。
小男孩愁得皱眉,不止美,还怪聪明的。
而且她想,这字不像老辈人喜欢的表字,十有八九是那个人自己起的。
她没再计较表字,问小男孩:“他叫什么?你说的那个人。”
“你不知道小舅舅叫什么?”小男孩愕然,脱口和他的关系。随即又懊恼蹙眉,要被母亲责骂了,果然好看的女孩子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竟是外甥。何未端详小男孩。
褪去戾意,那个谢姓贵人少年时,该是这模样。
“不知道啊,他没告诉我,”她笑着问,“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来?”
“你问题真多,”小男孩不满,“我不该说的。”
他像怀揣着个大秘密,伸头过来,小声说:“小舅舅回屋了,这里许多人同他说话,要认识他,我妈妈不愿意,让人叫他回去的,”他想想,附在她耳边,提供了另一个讯息,“今晚他没法陪你的,来京前,小舅舅和家里约法三章,晚九点前,必须回六国饭店。”
她耳旁被小孩子热气呵得痒痒的,心软乎乎地笑了。
这孩子骄傲得很,真想捏他的小脸蛋,逼得他更生气,或是像看他笑,看这小孩子笑起来究竟有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