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爷,等候着小人的来!”一个僮儿忙忙去追自己的主子,这种人潮人海中实在太容易走散了!
另一边,他的主子却头也不回,只是看着挂在殿外的‘节目单’,对身旁的人道:“这有何可看?大郎,前头有杂剧,演的是隋唐英雄,好歹比这得。”
被称作‘大郎’的是李舟,今年十九岁,在国子监读书。身份不同寻常,是当今太后的堂侄,和官家做着表兄弟呢——李家同辈子弟不少,但能攀这个亲戚的人并不多。李舟家因为是离李太后、李汨这一支最近的,才能有此说!然而就算是这样,也就是一干奉承他的人说说,官面上没人去提,主要是怕唐突了皇家。
能和李舟这样相交的自然也不是寻常人家子弟,他是延庆公世子耶律阿齐!这样的身份在东京城不算什么,但若是去了北边草原上,足够他在任何一座华丽的帐包中成为最尊贵的客人了!
世宗时已是北伐成功、一统江山了的,但历朝历代北方都有游牧民族窥视中原。无非就是中原强势的时候俯称臣,中原弱势的时候就挥师南下。在这件事上,即使雄图大略如世宗皇帝也没什么好办法,最终也只能多多屯民于边,另外对北方游牧民族尽量分而治之。
简单来说,就是在北边游牧区多扶持几个势力。。。虽然这种情况若是遇到一个雄主,又恰好中原乱起来,还是一样要糟!但到底也算是个法子。
分割北方游牧区的势力多了,彼此之间形成竞争关系,很多时候他们自己就先争执起来了,自然也就没空理中原这边——在这件事上,世宗皇帝非常‘精明’,分而治之也不是说的那么简单,里面涉及到很多很细密的微操。
比如分而治之的时候会刻意让每一股势力都与另一股势力有着这样那样的历史纠纷,总是不能好好坐下说话!而一些部族之间就算没有矛盾,也能想办法制造矛盾!
比如大周这边需要他们的羊毛、牲畜、奶制品等产品,会派官方采购集团、民间商队去大量采购!常得某一种订单的,就会偏向生产这种。而只要让两个部族产业重合,成为竞争对手,就足够让他们互相看不顺眼了!
如今北方草原上,契丹人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其头领被大周封为延庆公——草原上有四公四伯,都是大周分封出去的,算是给他们打的招牌!拿不到这个招牌的草原势力没法直接和大周交易、交流,正常地展很难过‘四公四伯’。就算有个天降猛男出来推动部族崛起,也会被四公四伯联手摁住。
四公四伯彼此之间面和心不和,恨不得对方完蛋,然后好去接手对方的地盘。但如果有其他人想要和他们一样成为草原上的大势力,那肯定是一致对外的!
地盘、人口、钱财等等都是有限的,多养一个大势力,就意味着原来的几个大势力要少吃几口,这谁愿意!
一般来说,四公四伯会送世子来汴梁‘留学’(有的时候世子之外的子女也会送来),大周这边肯定也是欢迎的。耶律阿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居东京,来去已经三四年了,中间只回过草原一次。
耶律阿齐在草原上的时候就学说汴梁官话、了解汉族文化,来到东京三四年,听他说话是一点儿听不出异族人的腔调,比好多南方官员的官话还要说的好得多。不过,只要看到耶律阿齐的人,也不会将他当成汉人。
他穿着东京流行的袍子不错,但在很多地方漏了根底!就不说那黑斜喝里皮腰带、红虎皮靴都是草原上所贵重的,非是‘四公四伯’家人并亲信不能有,只说头上戴的帽子,除非是瞎子,不然怎么也不可能认错!
从古至今,帽子都是能辨认身份的,被称为‘服’。耶律阿齐戴的是契丹纱冠,纱冠上如草原习俗,装饰了黄金打造的飞鹰——大周男子很少将金子往头上去,觉得俗气。而耶律阿齐这样的草原少年如此,衬着饰物强烈的民族风格,就算那金饰再重也不见得俗气。
扑面而来的是游牧生活造就的,难以言喻的自由、不羁、强烈,以及多多少少的浪漫情怀。
哪怕耶律阿齐在汴梁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生活了三四年,他骨子里也没有变!他依旧有祖先积累在他血脉里的对世界完全不一样的认知——他当然有尽力去理解自己那些周人朋友,但很多时候他都现,完全是没法互相理解的。
虽然一同来到汴梁的许多同胞都喜欢汴梁过草原,但让耶律阿齐来说,他还是愿意回到草原。。。无边无际的草原,可以打马而去,一直跑一直跑,不必回头——他是契丹的孩子,草原上的风会告诉他一切,他只管骑马跑下去就可以了。
“哎呀!这是阿齐你还没开窍罢!”李舟笑着摇了摇头,拉着耶律阿齐往里走:“这里才好呢!比那不知道演了多少回的隋唐英雄有意思的多!哥哥带你进去你就知道了!”
耶律阿齐看到节目单也知道这里面是女乐表演,他虽然对女乐表演没什么兴,但他也默认了陪李舟进去耍。要不然的话,就李舟那文弱又气虚的体质,能拉得动他?
李舟在门口花钱买了两个人的票,比旁边唱杂剧的贵多了!就这还与耶律阿齐抱怨:“来得太迟了!早些来到,位置还能好些!”
其实位置已经不错了,但李舟来这里就是想近距离看美女,自然是怎么都不嫌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