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盛六却咬着牙,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红了眼睛:“我们他娘的守着朔州府城是为了谁?是为了谁!你但凡有一点点良心,这话你就说不出口!段将军为了守这座费了多少心受了多少伤,被你一句邪门歪道就抹杀了?我告诉你,我踏白的人只要还活着一个,就决不允许你们动段将军的人!”
“好你个吴盛六,你是听段舜息的还是听秦帅的,踏白……”
“都别吵了!”秦帅怒道。
贺思慕靠着椅子,心想尹将军能以正确答案推出一番完全狗屁不通充满嫉妒的恶意揣测,也委实是个人才。
以这个场面形势,看来不必她说什么做什么,战火一旦引到段胥身上,那便是两党之争,她是不是邪祟倒是无关紧要。
只要咬定了尹将军是想要诬陷段胥,那明风道长抛出来的所有证据都可以被指控为别有用心。她如今除了不会死之外,哪里看起来都像个凡人,横竖乔燕醒不过来,便是“死无对证”。
她端起茶杯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便听见营帐外有人大喊道:“报!禀元帅,踏白占候贺小小姑娘醒了!”
贺思慕一口茶呛了喉咙。
第36章乔燕
贺小小——也就是乔燕没到日子便醒过来,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报信的士兵说乔燕一醒过来大呼救命,不顾身体虚弱也要到主营中来,这便更匪夷所思了。
果然没过多久乔燕就面色苍白地被人搀扶着走进来,那分明是丝毫未曾改变过的脸庞,可是看起来和原本有着微妙的不同,乔燕是真的弱柳扶风稚嫩娇小,眨眼的时候就像是风里颤抖的蝴蝶。
贺小小也像只娇弱的蝴蝶,但是莫名让人觉得,那翅膀或许能扑扇出风暴。
乔燕一走进营帐就哭着扑进母亲的怀里,喊道:“母亲救我!”
那妇人原本就没哭完,此刻立即又抱着乔燕大哭起来,小燕儿小燕儿地叫着,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她大哥也在旁边拍着乔燕的后背。
贺思慕挑挑眉毛,看着这营中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只见乔燕伸出手来指着贺思慕,哭着说:“母亲,就是她,之前是她抢了我的身体附在我身上,她是恶鬼!她要害我!母亲救救我!”
全营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贺思慕身上,就连刚刚护鸡仔式的吴盛六也惊疑不定地看向她,分明应该兴奋的尹将军都有些紧张了。
贺思慕微微扬起下巴,目光从乔燕身上移到明风道长身上,再移到她的家人身上,轻轻一笑漫不经心地说:“我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一双假意亲人,一个假乔燕,一个假道人。”
和一只真恶鬼。
乔燕并没有真的醒来。
她不过是被另外一只恶鬼趁虚而入操纵了身体。明风道长确实有几分法力,不可能没看出来这个乔燕身上的端倪,不过他此刻却保持沉默。
那就是了,原来竟是一出鬼、道、人勾结的大戏,明风道长和背后的尹将军冲着段胥,而这个附在乔燕身上的恶鬼多半是冲她来的。她这四百年来还是头一次看见鬼、道、人如此团结,可真是其乐融融。
贺思慕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乔燕面前,低眸对她轻声道:“你还有一天的时间,抓紧。”
乔燕颤了颤,不知是演的还是真的害怕,她立刻缩进了母亲怀里。而明风道长横在了她们二人之间,指着贺思慕道:“恶鬼休得猖狂!我在此便不可能让你再伤及无辜。”
贺思慕淡淡一笑,后退两步,在众人瞩目下冷静道:“我本一江湖闲散人士,并不是恶鬼,也不知道乔姑娘为何如此污蔑于我。想来明风道长已经准备了几百种方法要将这罪名扣在我头上了,我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又能说什么呢?诸位若是想关我查我,请便罢。”
营中正坐的秦焕达冷着脸,郑案的脸色更是阴晴不定。秦焕达目光在营内众人的脸上逡巡而过,大约是顾忌着踏白军和段胥,最终说道:“十七姑娘若真非恶鬼,便在牢房里住一阵子,等段将军回来再对质以证清白罢。”
贺思慕转过头来看向秦帅,淡然道:“是,谨遵大帅指令。”
秦帅莫名觉得,这姑娘的眼神里有几分嘲笑,那种令人不适的氛围既不像是鬼,也不像人。
贺思慕有幸在数十次休沐中,第一次体会了坐牢的感觉。她靠着牢房冰冷的墙壁盘腿而坐,闭目养神,牢房周围贴满了各种驱邪镇鬼的符纸。她方才粗略地看了看这些并不太高明的符纸,她有鬼王灯在身,这些符纸还没有铁栏杆对她管用。
牢狱感觉也并不算差,抵不过后续将要继续唱起的大戏令人不快。
大约是哪位殿主不知从何处知道她没了法力的事情,惊觉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干点儿什么不行,便叫手下操控乔燕的身体和凡人联合起来害她。
“十七。”突然有人唤她,贺思慕微微睁眼看去,便看见栏杆外孟晚焦急的脸庞。她一身隐蔽的黑衣打扮,握着栏杆道:“你还没吃晚饭吧?”
贺思慕靠着灰墙,指指身旁的空碗:“已经吃过了。”
孟晚脸色大变,立刻蹲下来隔着栏杆拽她:“你快吐出来!有毒的!快吐出来!”
贺思慕被她拽得摇摇晃晃,磨得墙往下掉尘,漫不经心道:“哦?谁要害我,尹将军?郑大人?”
孟晚的神色一暗。
贺思慕了然道:“郑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