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两年过去,小姑娘已经会跌跌撞撞的跑步,看到人也认得了。她叫萧鸾为母皇,叫齐霁真做师父,只是孩子小,很多话说不清楚,光着个小脑袋,额上系着额带,摇头晃脑的时候,两角的小丫就跟着晃动,粉白可爱,宫中上下,都对她爱若珍宝。
也就在这个时候,严蓁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回复。她站在窗前,看着萧鸾搂着小姑娘笑得一脸开心的样子,转头对绮罗道:“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后……”
远远的,传来萧鸾教小姑娘念书的声音:“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严蓁想起许多年前,萧鸾也是这样,低着头一字一句的教九郎念书。那时候的九郎还是一个柔软又可爱的孩子,听话而温顺。可是那个孩子没有了。萧涅死了,严蓁并不怪萧鸾,但她却怪齐霁真。因为齐霁真,萧涅唯一的子嗣没有了。他已经没有了过去与将来,就连延续都消散无踪。严蓁捏紧了窗栏,她看着远处依然一无所知的萧鸾,低声道:“我也是为你好。”
身为帝王,怎么能允许有权势滔天的权臣?
身为女子,怎么能有喜爱到想要婚配的同性?
无论是哪一点,萧鸾都不需要齐霁真。不需要可能成为她一生污点的那个女人。
数月后,又是一个深秋时节。萧鸾上朝听政,众人来来往往说完政事,萧鸾正要退朝,突然有一御史快步上前,拜倒在地,大声道:“臣有要事启禀!”
萧鸾皱了下眉头,她心中莫名升起厌烦,但她又理智的压下,说道:“说。”
“臣弹劾辅齐霁真!在先帝在位时期,祸害皇嗣,使先帝子嗣流产一事!”那御史叩拜倒,高声道。
萧鸾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甚至没有看齐霁真一眼,只是沉声道:“左右!拖下去!诬陷朝中重臣,重打1oo大板!”
那御史面如土色,但还是倔强道:“微臣说的都是实话!”
听到证据,殿前武士们面面相窥,步子也缓了缓。只听萧鸾暴怒的声音响起:“还愣着做什么!”
武士们急忙驾着御史朝殿外拖去,那御史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眼疾手快的武士一把捂住了嘴。萧鸾沉沉的一甩袍袖,也不等启星说话,径直高声道:“退朝!”
启星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跟在萧鸾的身后,他看到萧鸾的手微微有些抖。圣上这是在害怕吗?一瞬间,启星有些吃惊。萧鸾也没有空来理会启星,这件事不是什么小事,更何况那御史还言之凿凿的说自己有证据。她转身说道:“曹睿呢?让他滚过来找朕!”
启星急忙领命而去。但最后却空手而归,回道:“陛下,曹睿已被先皇后拿下。”
萧涅与萧鸾是平辈,他死了,萧鸾上位,自然也不能尊萧涅的皇后为太后,因此称的是先皇后。萧鸾听闻此事,额头青筋直跳,她啪的一声摔碎的杯盏,高声道:“摆驾!”
萧鸾怀念幼帝,给予先皇后的东西都是好的,就连宫中的位置也没让皇后变动过。因此先皇后的寝宫距离她并不遥远,她们两都是女子,自然不存在什么男女大防的观念。萧鸾气势汹汹,却见宫门紧闭,启星见状,悄悄的看了萧鸾一眼。萧鸾沉声道:“撞门。”
“谁敢撞门。”话音刚落,宫门打开,严蓁却从里面走了出来。
萧鸾顿了片刻,这才朝严蓁行礼道:“母亲。”她心中却是一片冰冷,严蓁出来,这摆明就是要护住先皇后,也摆明了,这件事不会这样善罢甘休。萧鸾闭上眼睛,嘴唇抿成了一道倔强的直线。
“九郎孩子的这件事,哀家是要严查到底的。”严蓁说道。
萧鸾沉默不语,过了片刻,这才道:“母亲想要彻查,儿自然不会阻拦。只是彻查一事,也该交由锦衣卫,又或是大理寺来查。先皇后这样私刑可不好。”
严蓁笑了笑,她看着萧鸾,萧鸾没有什么表情,就连平常里那种掩人耳目做出的温良笑容都没。显然,她心里已经慌了。而也显然,萧鸾是知道萧涅的孩子是怎么死的。严蓁这样想着,心中也渐渐冰冷起来,她看着萧鸾:“九郎素来敬重你,他唯一的遗腹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六郎,你扪心自问,可对得起九泉下的九郎父子两。”
严蓁说着,先皇后也走了出来,站在严蓁的身后,看着萧鸾的表情里充满愤恨。
萧鸾心中一痛。但她很快又强迫刚强起来,她说道:“待到朕百年之后,自会去与他们说去。曹睿关在后宫并不合适,还请母亲让开,他自有前朝来查证。朕定然给母亲一个交代。”
“你定是要这般执迷不悟了?”严蓁问道。
萧鸾却是笑了笑:“这怎么能算得上执迷不悟?曹睿虽是个阉人,但也是掌管东厂的头目,自然是要按律走,而不能动私刑的。”说完,她朝左右一看,沉了声音,“去带人出来。”
“谁敢进来。”严蓁一语吓退了左右,她看着萧鸾,“你连你我母女之情都不顾了?”
萧鸾的唇动了动,她垂下了眼,轻声道:“母亲……就算是儿……求你……也,不行吗?”
严蓁没有说话。萧鸾深吸一口气,眼神终于变得凌厉起来,道:“去抓人!”
这三个字斩钉截铁。左右立刻动了起来,严蓁刚想动,萧鸾已经上前一步,按住了严蓁的肩头。她看着严蓁,严蓁也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那一瞬间,严蓁想起了多年前,萧鸾刚到她的景仁宫,还是个畏畏缩缩的模样,她撑着下巴,看着这孩子吃饭的模样。她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这孩子流着北狄蛮人的血,是不是个会咬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