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神情却十分安详,嘴角甚至是微微上扬的。
你就这么生无可恋了吗?
江斯谣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正好,时不时有小鸟叽叽喳喳地叫。
周锦笙端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大脑一片空白,回忆了许久,才想起在睡过去之前做了什么事,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很讨厌医院,近来却频频地出入医院,果然,命运那老头儿就喜欢捉弄人。
她不就是想去见她的二哥么,怎的就那么难?她苦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救她?就让她静静地离开不好吗?她走了,很多人都会松一口气吧,她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负担,一个不祥的存在,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不定时炸弹,只有她离开了,他们才会开心吧。
她离开,当然不是为了成全别人,她只是想成全她自己。爱她的已经不在了,她爱的不爱她,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多余的,她找不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所以她想走了,仅此而已。
“江斯谣,我救了你两次,现在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批准,不许你轻生寻死。”他的眼神锐利,似是一眼刺穿了她的灵魂,窥探到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绝望与肮脏。
她嗤笑一声以掩饰那种被看穿的尴尬,别过头去,没有理会他。
“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非得用死来逃避呢?”他的语气软了下来,竟是带着几分怜惜,“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会吓死人的。”
死里逃生,她虽谈不上喜悦,却也不会傻乎乎地再去寻短见。更何况这个人,她玩弄了他,他没有计较,他还救了她两次,比起那些虚伪的嘴脸,虽然他对她好多半出于感激,但最起码他是真心的,他是真的关心她,是真的为她好。放眼她整个生命,又有几个人对她是真心的呢?甚至连她的父母都令她心寒,还比不上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你不明白,死有什么难的?难的,是活着啊。”
他以为她还是想不开,差点被她气个半死,刚要开口指责,她又道:“你放心吧,既然死不成,我就不会再做傻事了。”
他仍然不相信地盯着她的脸和眼睛来回打量,判断着她话里的真假,她这回倒是坦然地接受着他的打量。
“能想明白最好,”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句,“斯谣啊,放下吧,放过他们,也放过你自己,不要再计较了,你不会快乐的。”
第二天江城才匆匆从外地赶回来,直接就从机场赶到了医院。在医院大门前,他收到一条短信,来自江斯谣。
“大哥,再见。”
应该是定时送的短信。如果不是被及时现送到医院,那么等他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她八成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而她最后要对他说的话只有一句简单的“再见”。
她做得可真够绝的,他一直以为自己绝情,她却比他更绝情。
她洗了胃,只能吃流食。他到病房的时候,她正一小勺一小勺地喝着稀得几乎没有米的小米粥,她吃得特别慢,咽得很艰辛,他看着都难受。
他的脸色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她只瞥了一眼便垂下头去。她以为他会骂她几句,劝她几句,结果他没有。他在她面前坐下,将她散落在额前的丝别到耳后。她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他的手很温暖,他从来没有对她做过这么亲呢的动作,不像二哥,从前还帮她绑过马尾。
“我知道你不喜欢医院,吃完咱们回家。”
她目怔口呆地抬头看他,他尽量温柔地冲她笑了笑,“先到我那里住一段时间。”
“我……”她张了张口,“大哥,我……”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想起她小时候自己对她的严厉,他眼里的温度凉了下来。难怪她不亲近他,难怪她怕他,难怪她讨厌他,难道这一切不正是他自己造成的吗?
“放心,大哥不会骂你,是我不对,是我不够关心你,大哥以后会改的,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定不可以再自寻短见。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那么多人想活都活不成,你活得好好地怎么能自暴自弃?”
见她仍是垂着头,“能活着的人没有资格去死,如果你二哥在天有灵,你这样子去了,他一定不会见你的。”
她的嘴像吃了黄连一样苦涩难当,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其实到了完全陷入昏迷的前一秒,她都没有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过,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彷徨,很无助,不知道自己留下来有什么意义,却也不知道眼睛一闭,她又将往何方。
“好好活下去,你还有大哥,以后我会当一个尽职的大哥,好吗?”
隔了半晌,她终是轻轻点头,“嗯。”
他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我们回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