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啊殿下,您好歹梳洗打扮一番……”
可沈亭序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父兄的情况,一刻都无法等待。
当他看到高煜关切的目光,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涩,却只是轻轻低下头,恭敬地行了礼。
高煜赶紧上前,爱怜地将他扶起来,一如往常般不让他在意这些虚礼。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沈亭序摇摇头,只是急切地抓住高煜的手腕,甚至用力到让他疼。
“陛下,我的父兄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绝不可能叛国投敌!”
高煜叹了口气,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这才拉着沈亭序的手走进屋内坐下。
“你别急,我慢慢跟你说。”
这一切都要从最近运送到边关的粮草说起。
原来这一大批粮草在快到地方的时候竟被劫了,根据调查,确认是金刺所袭。
可一来粮草运送是件非常隐秘之事,没有确切的消息和路线很难得手;二来截获地点是在大高境内,金刺能潜伏进来必然有人相助。
这是个大事,皇帝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就派人前去调查。然而调查的结果令人心惊,勾结金刺的竟然就是沈将军。
在他书房的密室内搜到了与金刺来往的封封书信,甚至还有金刺大汗的贴身信物,证据确凿,无可狡辩。
沈亭序如遭雷击,胸口仿佛被人用棉花堵上,喘不过气来。他紧紧握住拳头,根本无法相信。
为了守卫边关、对抗金刺,他们沈家祖祖辈辈死了多少人,到现在祠堂之上还摆满他们的牌位。这份荣耀、责任是用沈家人的血肉换来的,没有一个沈家人会抛弃这些跟金刺勾结。
他双眼血红,一瞬不瞬地盯着高煜:“这不可能,陛下,我的兄长分明是回京述职,你是知道的。”
高煜轻叹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拳头。
“我知道,可让他回京述职的时候还未调查出什么。然而就在你父亲被羁押没两天,他便失踪了,至今也不见踪影。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他行得端坐得正,早就应该现身辩解,可是他没有。”
“亭序,请你也理解我的难处。我深爱你,不想看到你为这些事伤心难过。可朝堂大事容不得这些儿女私情,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就算我想偏袒你一二也绝无可能。”
“不过你放心,你父兄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今日就可出宫,重掌凤印,依旧是风光无限的中宫。沈家除了跟这件事有瓜葛的,我也都会一一赦免。”
沈亭序根本就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张开嘴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高煜用手指轻轻按住。
高煜盯着他的双眸,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亭序,别让我为难好吗?这些年为了你,我顶着多大的压力你应该知道。也请你在此时此刻明白我的艰辛和为难,安安分分地守在我身边,做好你的中宫皇后。”
再多的话,沈亭序也说不出来了。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已经明白了高煜的意思。
他的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块,空落落地透着凉风,让他茫然地找不到能够降落的地方。
所以,他的父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背上叛国投敌的罪名遗臭万年?他们沈家就这样从满门忠烈变成了卖国狗贼?
这样的话,即使他沈亭序还活着,还坐着什么皇后的宝座,又有何意义!
沈亭序的手从高煜手中滑落,目光呆滞地看着他漠然转身的背影,才现自己早已成为笼中的金丝雀,除了能够用讨好别人来换取宠爱便再无其他办法。
他的翅膀被高煜斩断了,又或者被他自己斩断了,日复一日地沦陷为这深宫中的人偶,任别人操控着自己的命运。
他缓缓的闭上眼,心中满是绝望。
中宫被放出来的消息在后宫掀起一片哗然,众妃嫔没想到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不是借此废后,而是因怜惜沈亭序恢复了他的荣耀,这简直是无上的宠爱了。
贤妃的脸色最是难看,她好不容易压了淑妃一头,没想到这到手的权力还没捂热半月就又还了回去。
“梦阳君又去了?”
“是的,娘娘。”
贤妃脸上闪过看好戏的笑意,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梦阳君这个蠢货,向来都是上杆子找事,最后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没有什么用处。
不过有好戏看也不错,至少也算是她郁闷心情的一种释放了。
“着人好好去打听打听,回来跟我学学,学得好了有赏。”
和贤妃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连高煜听闻后都是轻轻一笑,摩挲着金色的小勺勺柄,又给笼中漂亮的鸟儿加了些鸟食。
有时候他都觉得,白家的这位小公子蠢得有些可爱。
白苏进殿第一件事就是把香炉给踢翻了,骇得宫人赶紧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殿下可真是好手段啊。”
沈亭序挥挥手,示意把香炉先搬出去。害怕白苏会迁怒于他人,就让张由他们暂时先退下了。
他面容不悲不喜,如同被泥塑过一般,僵硬得难看。
张由和赵喜担心无比,却又被李路拦着,只能焦急地站在台阶下,准备一有情况就冲进去。
堂堂中宫殿下的人却比不过梦阳君,有时候想想也挺悲哀的。
沈亭序一双眼睛痴痴地看着白苏,眼瞳深处燃烧着最后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