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看见一对小情侣吵架,挺稀奇的。我上学的路平时人少,安静到基本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响,所以除此之外的动静都会特别明显。
“这一周你都没来我家接我,陪我一起上学,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女生说,“以前你明明上学放学都和我在一起的,现在一放学去班上找你人就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是不是嫌弃我了,玩腻我了?想这样让我主动提出分手了?”
“没有没有,宝贝,平时要和朋友联络嘛,咱俩老黏在一起,他们又抱怨我不够兄弟,每次都约不到,这几天就陪陪他们打打游戏,出去逛逛而已啦。”
“陪兄弟要陪那么久嘛!陪兄弟陪一周都不理我!打电话还那样敷衍我!”
“哎呀,有时候在打游戏你突然打电话过来,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坑了兄弟们对吧,是,我当时说话急了,你体谅我一下嘛~别生气嘛~”
“兄弟重要还是我重要!跟兄弟玩游戏重要还是和我打电话重要!?”
“哎呀,他们哪能和你比呢,是吧,但主要是我不能坑人家嘛,游戏开都开了,因为打电话害他们输了,那我多难为情,是吧。”
“我那么喜欢你,对你那么好,天天给你买这个买那个,还为你充游戏,你怎么就不能体谅我一下呢,我那天被老师麻了,心情糟透了,打电话想让你安慰我一下,结果你三言两语就把我打了,就为了和别人打游戏,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喜欢喜欢,肯定喜欢啊,我昨晚不知道嘛,好啦,不生气啦~”
好婆妈的两人。我当然没兴趣听情侣之间的小纠葛,只是这俩人上学路跟我是同一条,他们边走边吵,我自然就边走边听了。
跟高青鸿闲聊的时候听到过,我们学校是不反对恋爱的,这是学校的教育宗旨有关,所谓:培育学生的德智体美。据说是学校建立之初,第一任校长就提出的,让学生自由地成长,让他们挥出自己的优势,培养他们的喜好,挖掘他们的潜力,因材施教,自知自立…诸如此类的。
换作我们班主任海哥的说法,就是恋爱有助于人成长,哪怕是不会开花结果的恋爱,也足以从中收获许多。暗恋、失恋、热恋……喜欢上一个外国人,自然就会拼命学外语;喜欢上一个成绩好的人,自然就会努力跟对方考上一个学校。只要爱上一个人,自己就会有无穷的动力,去做自己曾经不擅长的做的事情,去做自己曾经做不到的事情,去做自己曾经不敢做的事情。
这段几乎是海哥的人生之谈,所以讲得慷慨激昂,那时候他天天满脸笑容,自他分手到现在,感觉他越来越沮丧了,祝他能走出来吧。
那对小情侣仍在喋喋不休,男方那边似乎也受不了女方的蛮横与矫情,据以力争了起来。不过吵来吵去也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反而是你还爱不爱我,这句话反复提及。又要生气,又害怕自己生气了被对方讨厌,真复杂啊,恋爱。
说起来,恋爱究竟是什么样的,喜欢上一个人,又是什么样的感觉,自己似乎从未体会过,听高青鸿说爱上一个人,会想那个人的事想到心烦意乱,又会因此感到幸福。大概是这个意思,聊天的时候他说了很多,只是我想不起具体了。
总之就是那样吧,喜欢一个人会不由自主地将那个人放在第一位,把对方的幸福当做自己的幸福,关于自己的事则不再优先。是这个意思么?
高青鸿的亲身体验应该很有说服力吧,喜欢一个人而天天胡思乱想,心神不宁,这种感觉我多少能体会,我也曾经因为一个游戏即将售,每晚想着自己玩起来是什么样而夜不能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高青鸿对爱的理解有些欠缺了可能。至少据我所知,人是不可能把自己退居二线的,人所做的一切,一定都是某种渴求与需要,人一定是想从另一个身上得到什么,才会爱上对方,而那恰恰是我们自身没有拥有,才寄托于他人身上。我是,这么想的。
这套理论如果成立的话,那我或许能够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爱上过别人。
因为我什么都不想要,所以我谁也没有渴求过。
——
“来,亲一个宝贝。”
“哎呀,你讨厌~”
到了校门口,那对情侣似乎和好如初了。因为中途在思考人生,完全不知道生了什么,回过神来他们就黏在一起甜甜蜜蜜起来了,女方一周的怨气和男方满心的无奈,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们贴在一起,走过校门,对风纪委员的刻意地咳嗽声置若罔闻。真神奇啊,恋爱。
今天来的挺早,周围人不多,但风纪委员来的更早,已经能在各个教学楼的门口看见他们站岗的身姿。以前我基本不会特地去在意他们,而如今情况有些特殊了,该说是不知不觉还是什么,因为意识到了,所以就会特地多看几眼。
“今天也很早啊,伊尝。”
站岗的梅若兰带着简章,站立在每个学生的必经之路,学校的大门口。两边各有三个风纪委员,拿纸笔登记的,负责检查校牌的,负责观察和警惕一些重点学生的,总之都在干活,而他们小队长却在跟我打招呼。
“看见熟人也不打声招呼,打算就这样走过去么?”她把我扣了下来。
“你不是在站岗么?”我已经感觉到其他队员的视线了,出于好奇看了几眼,然后继续工作。
“跟我打个招呼的时间总是有的吧。”
“早上好,”我说,“可以过去了么。”
“不—行。”
“……”总不会是我打招呼的方式不对吧,现在的人不说早上好了么,“为什么不行。”
“因为,”她露出狡黠的笑,“突击检查,打开书包让我看看。”
不管这是我没有打招呼的惩罚,还是作为社团同僚的特殊待遇,我很配合的脱下双肩包让她检查。一瞬间我还回忆了一下,自己早上都放了些什么进去,家里钥匙、一点现金、星期二课程的书,没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我还以为坏学生才需要突击检查。”
“啊哈,伊尝你觉得自己是安分守己的好学生么?”她笑吟吟地看着我,接过了我的书包,开始检查。但她光是把书包拉链拉开,往里一瞧,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向我靠来,轻轻踮起脚尖,在我耳边用惹人痒的声音说道,“有把游戏机放在书包里的好学生么?”
我今天没把游戏机放书包啊…哦,想起来了。
“昨天忘了拿出来了。”我也压低了声音。
“是么,那看来得跟周一的小队长沟通一下了。”她在我耳边的密语带着笑意,“呐,伊尝,我现在该怎么处理才好呢。”
“如果要没收的话我希望至少周末能还我,我答应朋友周末要一起打活动了。”
梅若兰的鼻息从我耳边撤离,她仰起头看着我,笑而不语。刚刚的距离有些太近了,我觉得,现在也离得很近,周围的风纪委员们肯定也这么觉得,只是他们很会看气氛,懂得什么都不说,懂得装作没看见。
“你在班上最高的么?”她突然问。
“第二或者第三吧,”我和生活委员缪斯腾差不多高,但说不清谁更高些,反正第一肯定是高青鸿。
她依然默不作声地看着我,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随后,她说:“今天就放过你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向后退了两步,转身时还在回头瞥我,“记得偿还哦。”她说。
梅若兰回到大门的一侧,她原本的位置,配合着其他队员做着检查工作,没有人再看向我,其他学生急冲冲地将我掠过,我好像应该回头看她一眼,又好像不应该。我慢悠悠地走向自己班级所在的教学楼。
“我该怎么偿还?”我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