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昂着头,双眸晶亮的盯着秦四郎,弯起唇,笑盈盈的道:“父亲曾说,四郎乃是人中骐骥,与四郎在一处,可增长不少见识。”说着,她嘟了嘟嘴,轻轻晃着紧挽的手臂,娇声道:“如此,四郎就带我一同罢,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的嗓音拖得极长,又绵又软,听得周遭的青年男子心中不由一荡。
秦四郎的俊脸再度一红,这一次,他不在怔,抬臂,拂袖,侧身,退步,一连串的举止,如行云流水,说不出的舒缓,好看。
周薇闷闷不乐的看了一眼僵在在半空中,暖意渐失的掌心,再抬头时,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四郎,你可是憎我,厌我,不喜与我亲近?”
哀哀戚戚,含着一丝哽咽的声音,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不得不说,冲冠一怒为红颜之举,古来有之,看着周薇蛾眉紧蹙,满目哀然的模样,即便无人敢上前斥责秦四郎,但投到他身上的目光,也已隐隐透出了一丝愤慨。
崔莞静静的倚在船舷上,漫不经心的扫了几眼神情略微狼狈的秦四郎,倒是没有一丝出手相助的心思。
对于周薇,她早已看得通通透透,这个容貌美丽的女子,并不似外人传颂的那般温婉善良,反而是心机极重,还是远离一些才好。
崔莞避到一旁,观棠与弄梅身份不宜出声,一时间,秦四郎僵在了原处,进退难行。
他并不愿与周薇过多纠缠,却顾忌她口中提及之人——雍城城主,周肃。
周薇一个未出嫁的女郎,单身出游,是何缘故?
他知。
族中与周肃的心思。
他亦知。
甚至娶了周薇于他来说,究竟会有多少妙益。
他更是心知肚明。
然而,这件对他而言,百益无一害的事,此时此刻,却让他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抵拒。
僵持片刻,秦四郎紧蹙的乌眉渐渐松懈,他不着痕迹的扫了满面淡然的崔莞,心中叹了一口气,静静的看了一眼双眸含泪的周薇,终于是开口了,“走罢。”话刚出口,他转身就走。
这声低沉喑哑的话,令周薇霎时破涕为笑,她得意的瞟了一眼远处的崔莞,回眸时,却见秦四郎已经沿着踏板慢慢向岸上走去,她不由提起裙摆,边轻呼“四郎,等我!”边急急追去。
引人瞩目的双美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甲板上又恢复了原本清冷,崔莞倒是一脸无谓,安静的靠着船舷,任凭河面上吹来的凉风拂过长袖衣摆,饶有兴的眺望起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各种车辆行人。
她方才与秦四郎一同走出,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若非周薇的出现,只怕留心到她的人将会更多。
不过,秦四郎与周薇一走,一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又重聚集在她身上。
一名坐在甲板中间的帷屏内,面容尚有几分俊朗的华服男子,手中端着酒樽,一双因纵欲过度而浮肿无神的眸子,正灼灼的盯着崔莞纤细的腰肢。
少顷,他将樽中清酒一饮而尽,唤了一名垂候在一旁的家仆,指着崔莞懒洋洋的道:“去,将那位小郎给我请过来。”
那家仆顺着男子的手望了一眼,恭敬的应了一声:“诺。”
不一会儿,沉浸在赏景中的崔莞,陡然听闻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她原以为是路过的船客,可不想那脚步声却是直直朝她而来。
尚未回头,一道响亮的声音随之传来,“小郎有礼了。”
崔莞转身一看,来人是一名莫约三十出头的男子,自衣着打扮上来看,应当与楼管事一般,是哪位世家子弟身旁的管事仆人。
她蹙了蹙眉,不知这人有何事,但出于礼节,也轻轻地点了点头:“有礼。”
见此,那仆人脸上的笑容,霎时浓了三分,“我家郎君仰慕小郎神丰俊逸,特令小人来请小郎入席一叙。”
☆、第一百零一章东风西风皆不得(中)
说罢那仆人伸手朝自家郎君所在之处一引,眯眯笑道:“小郎请罢。”
崔莞抬眼沿着那仆人所指方向看去,果然,远远望见一名身着蓝袍的青年,举着酒樽朝她频频点头。
虽然因距离略远,青年的容貌看得不是太清晰,但那道肆无忌惮在她身上游走,仿佛见猎心喜的目光,让崔莞眉头不由又是一蹙。
“多谢郎君抬爱,可惜在下性情顽笨愚钝,怕是会扰了郎君的雅兴。”
她嘴角的笑意未敛,语气却疏冷了三分,清冽的嗓音慢慢传开,那华袍青年脸上的笑容一僵,面色霎时变得异常难看,便是举着酒樽的手也顿在了空中。
能得秦氏四郎青睐,同进同出之人,又岂会是顽笨愚钝之辈?
在场的寥寥船客,十有八九出自明谋暗算争斗不修的士族世家,哪颗心肝不是长得玲珑通透,便是那蓝袍青年心中也明了,崔莞这番话虽客套,可清清楚楚的表明,她拒绝了头顶青天无弹窗阅读。
是的,她当众拒绝了一名世家公子的邀请。
那仆人怔了一怔,眼珠子在崔莞身上略略一转,就看清了她身上的服饰虽好,但远远不及世家子弟来得精致华贵,又思及方才有人曾说,眼前这少年不过是秦四郎解乏的玩物……
想到这里,那仆人顿时胆气横生,张口便要叱喝,却不料被崔莞抢先一步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