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对不起”
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羞愧。,羞愧到想要从这个世界完全消失。
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回到错误铸成的那一天。
他伸出的那只手被另一只手握住了,虞泽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们是兄弟,从前是,今后也是。”
虞霈的泪水在脸上决堤,他缩回虞泽握住的那只手,用双手捂住脸,遮挡自己的狼狈。
他不要他的妖血,他给的已经足够了。
“抱歉,让我一个人呆会好吗”虞霈说。
虞泽沉默片刻后,走了出去,为他带上房门。
虞霈用沾满泪水的手拿起虞泽放在床上的蜡笔画,仿佛看到他们小时候在一张桌前其乐融融涂画的场景。
那时候他们依然年幼,同吃同睡,一同上洗手间,连洗手都要在同一个水龙头下同时进行。
他曾经以为,他们是在彼此陪伴,但其实需要陪伴的只有他一人。
风吹雨打也巍然不动的大树是虞泽,没有人支撑就会落到泥土里腐烂的藤蔓才是他。
他该长大了。
如今的他,没有理由不再长大。
世界在残酷背后透露出温情,他从前只看见了残酷,如今终于看见温情,虞泽说得对,从前的他,是自己把自己关在了囚笼里。
虞霈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连手杖都忘了拿。
他从母亲飞扑向虞泽的那一刻起停滞的时间,在这一夜,重新开始流逝。
他步履踉跄地走下楼,走出别墅大门,连鞋都忘了换,穿着拖鞋就踩上了石板路。
黯淡的星光在头顶安静闪烁,夜风吹过他单薄瘦削的身体,他每一步都走得狼狈不堪。
在暗无天日的黑暗里,刀刃的反光也算光源,触摸刀刃,手指流下鲜血的话,也算触摸到温暖的阳光,对于囚笼里的野兽而言,仅凭这一点热量也能偎依在寒夜里生存。
他走出了自己的囚牢,第一次觉得,苍穹下如此广阔寂寥。
连虞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冲出了花园铁门。
门外,当然空空荡荡,没有车,也没有人,风一吹过,他才觉夜风和未干泪水的凉意。
“你在找什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出。
虞霈转过身,怔怔地看着赤脚靠坐在墙边的黑女人,她的身旁放着一双精致名贵的高跟鞋,附近散落着一地烟头,已经燃尽的,正在燃烧的,红色的星星和天上的星辰相比,黯淡无光,但曾经也是他赖以为生的光芒。
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干涩“你怎么还在这里”
张紫娴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华贵的衣裙染上尘埃,她拍也不拍,目不转睛地走到他面前,伸手擦拭他眼下的泪水。
“谁欺负你了”
她的指尖还留有香烟的气味,和他身上同出一辙的气味。
虞霈哑声说“你怎么还没走”
张紫娴用手指擦掉他脸上的泪痕,说“因为你让我等你。”
“我没有。”虞霈说。
张紫娴看着他,微微一笑“以你的性格,要是真想让我走,会让司机送我,而不是让我自己走下去打车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我的高跟鞋走不了下坡路,下了坡,这里也难以打到车。你设置那么多障碍,不就是想让我等你吗”
她伸手拉住虞霈两臂,笑着说“再多的障碍也没有一句陪着我有用,只要你说不管哪里,我都陪你。”
虞霈讨厌她。
讨厌她的气定神闲,讨厌轻易就能看穿他软弱内心,从来不知道藏锋的张紫娴。
张紫娴,是他最讨厌的女人。
“走吧。”他拿出手机了一条信息后,转身朝山坡下走去。
“你的手杖没拿。”张紫娴在身后说。
“走不走”他皱起眉。
“你走我就走。”张紫娴提着她的鞋子跑了上来,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我送你一根新手杖吧,我在巴黎看秀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手工艺人,他愿意给你量身定做一个手杖。”
虞霈沉默不语,张紫娴自己说了一会后,也沉默下来。
片刻后,张紫娴先停住脚步。
虞霈被她挽着,跟着也停了下来。
“别走。”她说。
“你说什么”
她的眼中露出一抹哀求“虞霈,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