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问这一刻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哦,应该是杀鬼。
他咬牙,“你松手……”
松是不可能松的,捏在那里的手指非但没有松开半分,还变本加厉地摸上了最柔嫩的那块皮肤。
殷素问莫名其妙地跟着紧张起来,他还记得那层薄茧在身体上划过的战栗,而它现在不偏不倚地贴进手腕内侧的略微凹陷处,用与束缚他时截然不同的力气轻轻磋磨。
神气出入之门,谓之神门;注于掌后太陵,又名鬼心。
昔日背过的字句一一浮现在脑海,无论如何也无法组成完整的篇章。宁心安神成了心慌意乱,殷素问说得出穴位的分布,却分辨不清那麻酥酥的痒意从何而起。
它钻入血管,渗进血液,一路逆流回心脏,直冲得他的大脑嗡嗡作响。
痒意还在愈演愈烈,向上滑去,摩挲着掌心。指节被迫在深褐色的光滑木板上抻直,他的肤色本就比常人白一些,此刻映在这有如死水的潭面,连一点阴影也让它显得更加晃眼。殷素问无法自如地低下头,只好用那点余光看着曾经进犯过自己口腔的手指缓慢地挤进了指缝。
那只手掌正好将他的完全盖住,是带着青灰色的苍白。除了这死气沉沉的色泽与凉得刺人的温度,手指修长,线条流畅——就像他前一夜感觉到的那般。很难想象它属于一个已经死了几十年的死人,至少……殷素问觉得,这是天生应该握笔的手。
他被划过脑海的念头吓了一跳,但确实没办法从这里移开目光。
他至今仍然无以窥见那做出这等事的厉鬼的真面目,只能从这一点蛛丝马迹的端倪去猜测对方死前的秉性与身份。这并非为其所作所为开脱,他思来想去,想给自己再找到一点筹码。
“沈哥,听风哥,”殷素问软下语气讨饶,“这样,咱们有事好好说——”
话才讲到一半,他就自己抢了白——殷素问忍无可忍地骂出一声,没好气地去推对方那重蹈覆辙的另一只手。它俨然是准备将昨夜的那幕重新上演一遍,夏天本来穿的就少,他出门只套了件T恤衫,此时倒方便了这家伙。
也许是得来太过轻易,那力道粗鲁而不加收敛,他被弄得有点疼了,但又与单纯的不适不太一样。殷素问不愿细想房间内的室温为何高了一个度,满心就剩下怎么再次从桎梏中挣脱出来。
“沈听风……”他还在吃痛,声音里都带了些许哭腔,“你就是个变态。”
他开始庆幸这家酒店的房门隔音性很好了,好歹已经走到电梯口的姚警官没有因为他开门前的喊声去而复返。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敢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就怕有谁碰巧从外头经过听见。
然而有些东西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他侧脸贴着门板,埋在颈后的呼吸声沉闷,毫无理智可言的厉鬼在为所得无几的生气而烦躁。
殷素问渐渐更觉得热了,他闭上眼,喘气的同时还在拼命抗拒着这并非自愿的“亲近”,忽然感觉到背后的气息先一步沉静下来,徘徊着向自己靠近。
那冰冷的双唇安抚似的摩挲上移,轻轻落在了他的耳根处。
这亲吻落下得无声,却胜过任何惊雷,殷素问一下子睁开眼睛,不管不顾地往旁边撞去。
他出其不意的举动还真抓住了空隙,压住他的鬼影没来得及收回掌控。殷素问的手肘直接撞上旁边墙上的射灯开关,伴随着开关弹开的那一声清脆声响,门廊重新落进原先的昏黑一片,但那家伙也凭空蒸发,仿佛从未存在过。
成……成功了。
殷素问平复着呼吸,转过身再三确认对方已经离开了。
他在恍惚间想起那两根灭掉的花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再来一遭。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不行也只能认了,想不到还真起了效。
——谁家好鬼专挑灯亮的时候出来啊?!
尽管还有点回不过神,殷素问勉强背靠墙壁往里挪,直到来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让阳光洒满黑黢黢的房间,这才松了口气。
他捂住自己的耳后,那里依然烧得滚烫。刚才一瞬间电流般窜过的战栗感也同样如芒在背,他这回是真气坏了,羞恼中直接抽出了包里的那尊牌位,眼不见心不烦地把它关进衣柜,连衣柜门的缝都直接用黄纸封上了。
殷素问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上次压在他身上的还只是一团勉强辨得出人形的黑影,而这次——就算没看到全貌如何,那手指和嘴唇落在耳朵上的切实触感已经足以佐证对方有了实体。
那下一次……
他匆匆抛去了乱七八糟的想法,转而考虑起别的。按理来说,被鬼魂精怪吸取阳气这事,依照从古到今的记载,都会让作为受害者的人类无精打采,日渐消瘦,最终命不久矣,他却没有产生任何不适。
殷素问抬手,下意识摸上了胸前偃骨所在的位置。
……但真的仅仅因为这个吗?
他可没听爷爷说过入星骨还有这奇效呢。
铃声适时地响了起来,殷素问从出神中惊醒,看到屏幕上显示着余姚的名字。
“喂,我到酒店了。”他接起来,“你舅舅跟你说了吧?”
“刚说过,我现在往这边走。”余姚大大咧咧的声音传过来,殷素问不由得羡慕起了对方的无忧无虑,“我爸妈听说你到了,请你晚上来我们家吃饭呢。”
殷素问一听也乐了,“哟,还包接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