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起拥到门口,钟县丞伸出手,冰凉的雨丝舔着掌心。
他捻着胡须道:“这雨一下,田里就可以补种了。”
“真的是善行感天啊,各位活人无数,功德不浅!”
孙尚书却注意到,“席修煜”只是看了一眼那幅画,就说下雨了,好生奇怪。
于是走到画前,眯着老眼仔细看,忽然尖叫一声:“这斗笠……”
邯郸就那么大,相互都是知根知底的。
这么多年,谁都没见过,孙尚书这个心机如海的老狐狸,居然会如此失态。
叫的,就像个被摸了屁股的老娘们。
大家又都挤到画前,然后纷纷惊叫:“斗笠!”
“这斗笠,方才不是背在后面的吗?”
“没错,我记得很清楚,是背在后面!”
“那,现在怎么戴在头上了?”
“怪哉——”
“怪什么哉?岳阳吕公庵,不就供着纯阳仙人的真像?”
“城南还有吕公洞,壁上还有吕仙亲笔题诗,他老人家出现在洞庭湖边,有何稀奇?”
“可这……不过是幅画呀!”
“难道——是因为下雨了?”
“啊?有道理,但是,这,怎么可能?”
“废话,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画的?吕祖啊!那是神仙!”
“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这诗,不就写的此情此景吗?”
“仙画啊!没想到老夫有此福缘,居然亲眼得见仙画……呜呜……”
那边乱成一团,有人叹息有人狂喜,有人激动的老泪纵横。
席家兄弟却是坐立不安,欲言又止。
刘进士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席修贤”的胳膊:“席公子,这幅——仙画,你转让给我刘某如何?”
“两万两银子,足色官银,不用粮食抵……”
“放屁!……”
话没说完,一个黑脸虬须的乡绅,就大声喝止。
他家财势还要过刘进士,只是文运稍差,做官的子弟没刘家多。
所以,只能算是个乡间土豪,平时也就低刘进士一头。
这时,却攘起衣袖,毫不相让。
“你刘文才也说的出口!两万两银子?”
“这可是吕祖手迹!我出三万两,不三万五千两……”
其他几个,看见有人已经出价,自己失了先机,好不后悔,立刻加入了竞拍大军。
“席修贤”被他们围的水泄不通,抓手的抓手,扯袖的扯袖,抱胳膊的抱胳膊,搂肩头的搂肩头……
就像是秦淮河上的花魁娘子,遇到了一群三十年不知肉味的老光棍……
王鹤鸣奋力挣扎,却怎么也甩不脱这伙油腻大叔。
看见陈子灿在一旁笑的无比灿烂,只好一指这位“席修煜”:“各位——各位听我一言。”
“我这位兄弟,他才是席家长房。”
“财物都由他做主,卖不卖,我说了不算,你们找他去……”
“呼啦”一下,陈子灿回头想跑,已经被眼疾手快的刘进士一把抱住腰。
“席公子,我出四万两千两,不能再多了啊,几十年的家底都掏空了……”
说着,还顺势在陈子灿衣服上蹭了把鼻涕眼泪,弄的满脸狼藉,看起来好不可怜。
不得不承认,在这些人中,就数这家伙脑瓜灵活,总能先人一步。
陈子灿举起拳头,咬咬牙,正犹豫着,要不要一个上勾拳把他打翻在地,胳膊就被人抱住了。
接着,各种别臂锁腕,扳肩缠肘,将这位“席修煜”席公子制的服服帖帖。
陈子灿欲哭无泪。
他真没想到,这群老家伙战斗力如此彪悍,个个都有柔道九段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