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时跛子没在意,继续与那主顾闲谈,可刚说两句,跛子心中一惊,一张终日和蔼的脸上满是冰霜,借着个尿遁的工夫躲在了树后,从怀中逃出炭笔在纸上挥挥洒洒连写数句,将这细小纸条塞进那鸽子颚下的翎羽中,一挥手,将那陪伴自己许久的鸽子扔飞老高。
那藏有密信的鸽子扑腾了几下翅膀向远空飞去,于跛子看着鸽子越飞越远中年男人长长的舒了口气,藏在树后远远望着那阴沉男人。
胡家老店房上。
那黑袍男人仍在恍然神思,立在身畔的黑鸦突然挥动羽翼,一双红瞳望着那鸽子飞走的方向。
胡家老店中。
陈长歌见那掌柜二人面面相觑,不禁自嘲一笑,何时添了个把壮志寄在唇舌间的毛病,生怕吓着二人,不敢离二人太近,抛出些散碎银钱,请店小二去配上几身衣衫,这几人衣衫褴褛都不如那乞怜的花子,花子衣衫虽是脏腻但好歹没有鲜血不是。
房间内。
那躺在床上的麻衣男人闷哼一声,呲牙咧嘴的伸开双臂,阵阵剧痛弥漫周身,惨白的额头浮现些许密集汗珠,这男人是个倔强性子,忍着剧痛强行运气,任是再疼也不愿作那哼哼唧唧的娘们作态,意图以口舌抒疼痛,嘀嘀咕咕骂道:“他娘的柳远山,昏死也不忘打呼噜,吵得老子修习不好。”
“放你娘的屁,老子睡觉从不打呼噜,倒是你,像他娘的死猪一般。”柳远山早就醒来,尝试几下坐起身来,可那般疼痛太铭心折腾了番便不动了,静静躺着,如今听闻莫名的骂声心神极为不悦。
房门一响,陈长歌还未进门便听二人斗嘴,添油加醋道:“得亏给你俩放在一起了,要不你俩醒来不能嘶骂,人生岂不是很无趣?”
韩元虎听闻那陈长歌的调笑言辞心中火气更旺,可眼看现在状态不如那持长枪的怪物货,便将火气全然放在柳远山身上,“惫懒货能不能别说风凉话?来帮帮老子,老子要下去踢死这厮。”
相比下柳远山有些可怜,一脸苦涩道,“他娘的,打不过长歌就来欺负我?你等着有一天老子神气起来,日日都要拿我这匕戳你这惫懒货。”
这几人放肆笑骂引来了一旁房间的田白意,青衣女子一进房间便听闻这几人叫骂声不绝于耳,没好气道:“又不是那日官道上你三人相亲相爱你侬我侬了?”
“狗屁,老子何时能与那厮侬。”说罢韩元虎便要下地,可双脚刚一沾地便是一阵趔趄,陈长歌眼疾手快才没让这重伤未愈的倔强男人再添新伤。
陈长歌担忧问道:“能行么?”
可谁料那韩元虎竟眉头一挑,“男人能说不行?”
韩元虎支撑着白衣臂膀,咧嘴问道:“那日独耳那厮是死是活?”
陈长歌微微摇头,“不知。”
被打压了许久的柳远山终是扬眉吐气一次,“他娘的,还有心思管别人死活,若不是老子,你就成了那同津官道上第一座孤坟。”
这韩元虎对于这避重就轻研究的极为透彻,讥讽道,“看来是让人逃了,说来也怪,你二人如何招惹那北邙小子,不惜跨越数千里来截杀你们?”
陈长歌忍俊不禁,“你看见那人被斩下一只耳么?”
“看见了。”
陈长歌冲着那青衣女子方向微微示意,“便是那位斩的。”
韩元虎这厮果然是人大心大,咧嘴笑道:“果然是老子看上的女子,霸气。”
“田姑娘,你若哪日心烦了,便把地上那惫懒货一剑刺死,省着聒噪的让人心烦。”
柳远山听闻便要挣扎起身,与那满口放肆的男人拼死一战。
折腾了几番才算咬着牙艰难站起,田白意见黑衣男人摇摇欲坠,连忙搀扶一把,这一下可是把柳远山兴奋坏了,恨不得离那清冷女子更近些,可刚一靠近只见那女以余光扫了一眼远处的长剑,这厮便不在敢放肆了。
正在柳远山心猿意马之时,韩元虎声音再起:
“记着老子的话,受伤之后尽量活动活动筋骨,好得快些。”
这一日时间,不惜万里护花的几人便在胡家老店楼上楼下转悠了百十圈,也别说,这韩元虎多年市井拼杀积攒下来的法子倒有几分效果,几人的伤势虽说没有太大进展,可是这筋骨跟原先比起差不了几分,单独起居算是没有问题。
明日便是上元灯会,是这新年中第一个满月也是这庆岁几日中最后一个满城热闹的欢喜日子了。
除了别地的元宵旱船高跷等传统喜乐,安州作为始皇故里,不仅在这月圆之时吟唱这井陉拉花,还要扎灯山彩车,以红布锦缎扎成丈余高山模样,其中有山兽走蛟蟠螭猛虎,口衔烛灯,燃则鳞甲皆亮,焕炳若列星盈盈,若是同津等大郡城中,灯会那夜可见十数丈高灯山,更为人间胜景。
彩车则更是,将骡马牲车挂满红彩锦缎,其中满是耀眼宫灯,簇之如花树,动之若仙境。
比起明日,今日的简阳府便寡淡了些,路上虽说灯彩耀目但大多都是无趣的凡物,在寒风中摇曳几番,灭了也就灭了无人去理会。
在灯光若隐若现之间,一只黑鸦悄然冲破夜幕,一黑袍男人凌空而渡,脚踏风头,身形动若鹰隼,转瞬即逝。
胡家老店二楼,这几人终不用再挤在一间房内。
陈长歌这几日沉浸在这偶然悟得蹊径之中,盘膝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