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节,这乾元国土内寒风渐息,丝毫春意游荡飘摇,沁人心脾,满目和蔼。
离了庆岁半月,但九州之土上的喜意尚未随寒风消散。
无论尊佛或是仰道,每逢初一十五,这天下便有数不清的香客信众不远百里千里为心中那盏灯火燃上一只香烛,着上三五香火,这上元作为佳节,更是如此。
临州。
熙山脚下,人头似暴雨喷薄,又似江流波荡,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一同奔向这座熠熠惶惶的佛门圣地。
自白马驮经入关以来,佛教鼎盛兴旺,在民间广有善众,仕官百姓大多都在正月十五这一天燃灯供佛,虔诚者更是要亲赴庙宇,点燃香烛,为佛添香,为己请愿。
龙岩寺作为这乾元九州内最为鼎盛的佛教之所,更是如此。
周遭百姓还好,近的天黑出,能赶上佛门晨钟响起,而后虔诚叩,若是离远些的可是苦难了些,提前三五日算是屡见不鲜,甚者自庆岁后便要准备行程,将庆岁后的闲散日子全然放在路上,只为了满心中所想。
今日这熙山脚下人群不息,摩肩擦踵已然成了这释门圣地的常态,众人望着呢高耸入云的龙岩佛顶,心中默默叨念上几句虔诚佛号。
人流之中,一身披黄色法衣的外域僧侣穿梭其中,随人流涌动,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人流稀疏时也不着急,拥堵人海也不缓慢,极为闲适的游荡在人群之中。
外邦僧人弱冠之年,体态修长,眉心有火焰云纹,面容坚毅双目微阖,宽博法衣下筋肉臌胀,虽然步履缓慢,但气态极为孔武。
年轻僧人随人群走了半个时辰,微微闭合的双目缓缓睁开,一双褐色眸子望着那笼罩在云雾之中的熙山佛顶,眼中神色莫名,左右打量着身旁人群,淡黄法衣略略一紧,僧人修长身形暗暗拔高了几分。
这一切变化在拥挤人潮之中细弱虫鸣,根本无人理会。
年轻僧人身形微微前倾,双指搭在前方一人肩头位置,指尖力道轻柔,似暮春和风,将那人顺势轻轻拨开两寸,看不清如何动作,便越过那狭小空隙往前跨了一大步距离,周围无人知晓。
年轻僧人接连越过数人,从原先的位置跨越了十余丈,但眼前仍是满目拥挤,人头攒动。
异域僧人苦涩一笑,一身气机缓缓散去,淡黄色僧鞋跟在人流身后,缓步而行。
龙岩寺。
今日是上元,龙岩寺诸多僧人早早便醒来,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怀,如今上元灯节有多少香客是为了家中子女,多少人是为了前程缤纷,多少人是为了心安理得不远千里百里到这东海之滨而来。
出家人自不会驳了施主意愿,无论今日是为何而来,龙岩寺自当为了五湖四海之朋,三江六岳之友而寺门大敞。
自清晨起,这乾元佛门盛景的龙岩寺便无丝毫宁静,晨钟后,寺中大门便向五湖四海而开,迎纳六合八荒之客。
东海之滨,海涛不止,海风在这春冬交接之时有
些刺骨感觉。
听风堂外,虽无满目生机,但也有些萧瑟冬日树涛蓬勃之趣。
龙岩寺中,众僧侣皆在等候慧聪方丈出禅之日,自师叔慧能手持青龙禅杖下山之后,方丈便未曾出禅,终日浅居于静室之中,不出不游,不观海也不问事。
龙岩寺上千年来,晨钟暮鼓从未停歇,不急不缓不紧不慢,百零八次钟鸣便如这百零八烦恼一般,消散在空中,消散这东海之滨随海风流转,消散在这云顶之上,随云海翻飞。
与天下释门的晨钟暮鼓不同,自龙岩寺受乾元百姓之拥后,在上元这天会多鸣三十六钟,以敬天地神佛和这漫山遍野只为一览佛陀金身的百姓。
佛门之地,金阳自东而起,先鸣钟后击鼓,金阳垂落西极,便是先击鼓而后鸣钟。
钟鼓之鸣便在于天、地、人三相。
早晚《鸣钟偈》要配合击钟一句一叩,摄心叩诵全偈三遍,共一百零八下。一百零八,代表世间众生繁多的无明烦恼和习气,叩钟即在于提醒修行人,要以精进用功的钟杵,破除己身贪瞋痴烦恼,同时应以深切的慈悲之心,让这份沉稳悠扬的钟声愿力,上彻天穹,下通地府,使听闻到钟鸣的无边众生,都能得到心灵的安宁,启了自性智能光明。
便是敕修清规法器章之言,“大钟,丛林号令之始也。晓击则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
又经典中说:“洪钟长声觉群生,声遍十方无量土。”
龙岩寺则更是秉承天地之法,晨钟暮鼓从未停歇,位于熙山佛顶那近十丈宽的黄铜大钟轰然作响,阵阵厚重梵音自山顶汹涌而下。
来回往复十二下,震颤人心,全山上下数万香客心尤之所牵引。
“咚……”
前后百年,龙岩寺讲经之大贤枯诚大师圆寂后,龙岩寺枯字辈僧侣算是彻底凋零,枯诚大师一生浸淫佛法,座下弟子佛法精深高绝,枯诚大师一生收徒九人,除了已然圆寂的慧戒、慧天二位高僧后,三弟子慧聪承方丈位,四弟子一生只出山两次,两次全因轻城而出,手持青龙禅杖,名曰慧能,世人口中的金刚不败张鼎一便是枯诚大师最小的弟子。
自枯诚大师后,龙岩寺内便以慧、玄、德、念、明为僧侣之字,这玄字辈也不乏惊奇绝艳之辈,剑冢寺的玄慈方丈便是由玄字辈僧侣中拆分而出,但这玄字辈最有出色的僧侣当属讲僧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