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简站到了轱辘秋芬面前,只听她说道:“你想想那些女子,她们是多么的反抗呀!敌人是多么的凶残,那些小女子们是多么的悲壮!”
轱辘秋芬长出了一口气,晃动着她那略胖的身子又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昔日,大司田府里,有个年迈将死的女佣,连她都知廉耻,为了不被敌人掳走,撞柱而死!
也有一些贞节烈妇,更有扞卫节操的少女,那些苦命的女子,短命的孩子们,她们为了不受敌人的蹂躏,有的跳河自尽,有的从山崖纵身而下,犹如飞蛾扑火,有的点燃了自家茅屋,抱了柴火,钻进屋子里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听说,他们连十四岁的女孩子都不放过,毫无人性呀,真是一帮蓄生!可恨的鲜虞白狄种猪!恶心的猪猡!这又叫强奸幼女!禽兽行径!
说到这里,轱辘秋芬又冲着狄洪喊了起来:“狄洪、狄大人!你快过来吧,老妇累得很,说话都颠三倒四了,我也说不下去了,跟孩子说这样的话,这也太残忍了吧!”
狄洪没有吭声,起身往手里套着他那副崭新的狼皮手套,耷拉着脑袋,慢腾腾的走了过来。
见狄洪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轱辘秋芬骂道:“你是管家,这种事不能说与你无关吧,将军府不在了,你就不是管家了是么!瞧你这副不操心的样儿!真不是东西!”
轱辘秋芬走到田简面前,笑道:“姑娘,我又想起点什么来了,这鲜虞人坏得很!”
狄洪站到了轱辘秋芬身后,背着双手说道:“我说,还是你说?”
轱辘秋芬笑道:“你个秃毛驴,你说!还是你来说!”
狄洪将轱辘秋芬扒拉到了一边,说道:“鲜虞人,多食肉类,素以火烤为主,早年,常见有人披头散,形同野人,他们住野洞,穿羽毛衣,中原人称之为戎,这些不爱吃带粒谷物的野人、怪人,没有燕氏部落那样的文明,他们更多的是弑杀,凶猛与野性。
田简说:“如今不这样了吧!”
“当然,早不这样了”,狄洪板着脸说,“这些人中,也有好人,不象你侍娘说的那样,都是什么猪猡,比如老夫,也是鲜虞人出身!”
田简浅笑道:“管家,这些我都知道,他们强悍有力,绝异壮大,行动迅疾,善于奔袭,英勇善战,打起仗来,诡计多端,你和侍娘都把我当小孩儿看了吧,还是说点别的吧。”
“那就说说娼优和女优吧,娼是娼,优是优。”
“狄洪,轱辘秋芬插嘴道:”你又来这一套了是吧?浮浅的很!给孩子讲深一点!”
“中人城里有娼优和女优,燕下都也有。娼指的是娼妓娼妇,娼妇卖身不卖技,娼妓卖艺不卖身;女优,多指不守规矩,而又漂亮的女子。“狄洪慢条斯理的说。
轱辘秋芬接过话来说道:“田简,别小瞧了这些女子们,其中好人多得是!有本事的人也多的是!”
田简身子一冷,冻得哆嗦一下,轱辘秋芬搂起了田简的肩膀,边走边道:“那些女优们,大多身怀艺技、绝技,行走于王公贵族大堂,通常,怀里都抱着乐器,她们知礼遇,懂规矩,守身如玉,谙习诗词歌赋,以此糊口谋生。
当然,常常也有一不小心失身了的女子,那是没有办法,都士们却说什么出污泥而不染,那是他娘的一句假话,骗人的鬼话!
只要进了那种场合,三两个月混下来,最终能独善其身的女人,少之又少,那就叫娼优了!
而女优中的女优,则是很善于保护自己的女子,这也是娼优与女优的区别!听懂了么?田简!”
田简点了点头说:”听懂了!“
“依你目下的处境,不要说再作什么淑女了,情势使然!”轱辘秋芬又道,“不要再象从前那样守规矩了,那里来的那么多规矩!你应该学学如何做个女优,千万不要去做娼优!”
狄洪怔了一下,用寻问的目光,在轱辘秋芬脸上扫了一眼,悄悄跟在了二个女人的身后。
轱辘秋芬说道:“往后,要学精明一些,还可以适当放开一些,甚至,表面上,看起来放荡一些!风流一些!诱人一些!如果需要的话,这样才好用美人计!
但你要切记,不能失了贞节!
孩子呀,你要始终不可忘记,你是个品行优良的女子!
从此时起,你应该让你身上流淌起女优的血液!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侍娘。”田简叹了口气,又道:“唉!战败一方的女子,总是这样遭殃!”
狄洪终于听不下去了,一甩衣袖说道:“轱辘氏!有你这么训导孩子的么,等以后见了矢禾夫人,看你怎么说!净是胡扯!”
“什么叫胡扯?”轱辘秋芬松开田简的肩膀,狠狠的看了狄洪一眼,说道:“鲜虞人没几个好东西,象狄洪这样的人,算是好点的了,他们历来有掳女子的传统,尤其是对汉人的女子,情由独衷。”
“他们喜欢汉人女子什么呢?”田简轻声的问。
“那些野男人们,喜欢汉族姑娘们的肤色、美貌,文化与坚贞,当然还有温柔的品行与性情,就连汉人的汉服和服饰,他们也很推崇。比如说鲜虞宫,宫里就有这样一个男人,他叫公子窟。
“公子窟?”田简眉头一皱,露出了一副厌烦的表情。
“对,公子窟!听说,这是个好色之徒。要不然,老妇费尽口舌,跟你讲娼优女优干嘛!”
“原来是想让我对付他呀?”
“是呀,心里先有个准备吧”,轱辘秋芬迈着沉重的脚步说,“至于进宫不进宫,再考虑考虑,到了晚上再定,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方法,更好的办法,和别的打算。”
轱辘秋芬的话,加重了田简的心事。
轱辘秋芬看着这个可怜楚楚的少女,说不出话来了。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三人来到了村外一个草厅子下,止住了脚步,抬头一看,只见上书“仇由亭”三个大字。
轱辘秋芬率先走进厅子,用手抹去了石凳上,风吹过来的薄薄积雪,对田简说:“小姐,过来坐会儿吧!”
于是,三个人围着一面圆石桌坐了下来,家长里短的说了几句闲话,忽又觉得屁股凉,着实坐不住,纷纷起了身,向店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