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拉人進了個大市避雨,估摸著那天心情好,他想著他們一家終於脫離那個窮鄉僻壤的地方了,那會兒晌午,帶著老人吃了個飯,挑了家店給她換了身衣服。
誰想得到她還留著,不知不覺這都成十幾二十年前的款式了。
「好看。」
「媽媽,我就是你兒子啊。」
「啊?是嗎?呀!我兒子怎麼這麼老了啊?」
「我帶你去買衣服好嗎?」
「不用了不用了,我兒子辛苦得很。」
杜卓偉沉默了好一會,但柳姨沒有,似乎一直在嘀咕著些什麼。
兩人已經離朝陽院的大門挺遠的了,慢慢的,兩人的聲音才模糊地從前面傳來。
「對不起,媽媽。」
「哦哦,什麼對不起?沒事沒事。」
……
第1o章
柳姨走了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杜卓達有跟他聯繫,似乎杜卓偉和柳姨的媳婦、孫子將她照顧得很好,辛秋難得露出了幾分彷徨若失。
這會兒正是自由活動的時間,他在太陽台上面的護欄上撐著手肘有意無意地尋找朝陽院裡眼熟的病人,倒是熱鬧得很。
這個時間點剛好也是陽光治療的時間,不少護士和醫生帶著病人去太陽台,但平時也有很多醫生喜歡去湊熱鬧,無論什麼時候太陽台就跟曬了一堆陳倉里的穀子一樣。
太陽台算得上是整個山前自然療養院地理位置最好的地方,設計有點像國內某地知名的音樂台,足夠空曠,待在裡面還能看見朝陽院的綠植大道和開得正盛的辛夷和玉蘭,是個賞心悅目的好地方。
包括他也一樣,閒來無事就喜歡擠進去靠著白墩石道眯著眼睛小憩。
曬完回朝陽院的大樓整個人都暖熏熏的,跟曬服帖的床單棉被一樣。
何忍冬平時算不上忙,會經常拉著中醫組的大夫們在太陽台附近的夾縫中找不影響病人又方便曬藥材的地方,搬著簸籮和工具去曬藥材。
那支架聽說還是他自己在荷花鎮砍了竹子自己捆的。
有些病人就喜歡在這個時候去幫忙翻曬,能蹲在那兒當大半天的背景布。
中醫組裡,何忍冬似乎格外受歡迎,最先開始也是他領著小孩子們去太陽台,不少精神狀態好的病人這時候也愛湊上去,遠遠看跟蹲了一圈蘑菇似的,事後他就會記錄幾個身心狀態波動比較大的病人的情況。
那時他第一次來到朝陽院的太陽台,看見他領著一群孩子,手拉著手跟搭火車一樣接著,然後小孩們偎依著他曬太陽,他給他們念故事,又給孩子們畫了一張又一張的畫。
偶爾會抱著些個年紀小的孩子,又或許安撫著那些躁動的孩子,笑得溫和。
他不止一次看見這樣的畫面了,一群病人們不愛說話,但那時看著卻比任何畫面都來得熱鬧,像正在進行一場無聲的交流。
他當時想,估計這是一位走人本主義流派的心理醫生,似乎跟太陽台和朝陽院融為一體,是個像陽光一樣包容溫和的人。
後來才知道,他只是一名中醫大夫,但其實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何忍冬,有著一個又一個像他一樣的人。
「我不會心理學,但我知道他們需要我。」
他有溫和而包容的力量,也是個強大而溫柔的人。
「你對我們都挺好的。」精神病人大多都很敏感細心,但誰待他們好,他們其實都知道。
許多患者都很喜歡與何忍冬相處。
辛秋看著站在太陽台下的青年。
何忍冬是前幾年安醫大畢業的研究生,這裡的第一批中醫大夫里就有何忍冬,原本聽說他沒打算走這條孤僻而在外人眼裡走得很艱難的路,但在他了解了山前自然療養院的情況後,受了邀請之後便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過來。
這是一個封閉的研究項目和工程,許多他們這樣的年輕人,或許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正是年少有為、前途無量的年紀,大可不必選擇走這樣的路、受這樣的苦寒,萬一沒有成果和成績出來,很有可能白做了無用功,而且還不為人所知。
大多數人都無法理解精神醫院和精神病人的關係,只是有人生病了,他們需要醫生,然後他們就出現並存在了,這註定是個受人詬病和誤解諸多的地方,談起精神病院和精神科醫生就視之如蛇蠍。
他雖然不是第一批心理組的成員,但他的導師參與了第一批工作的進展,應該來說,這所精神療養院的開設他的導師是主要參與者。
他知道他的導師將心思都放在了這個項目里,他們會在這裡待上很長一段時間。
他和他是養療組的成員,只不過何忍冬是中醫主治之一,雖然他只是助手,負責了一些病人,偶爾參與治療、會在諮詢室待著接幾個個案,但他有在很認真地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儘自己的責任。
山前其實是個很溫馨的地方,大家會一起做玩具,給老人孩子做禮物,帶著一起做手工。
不僅僅只是病人和護士,不少年輕醫生也會在這個時候陪著病人一起參與,一起活動,對自己的病人也極其負責。
「辛醫生平時在也有工作要做,同時兼顧病人又跟病人們一起作息,一直這樣的話,那樣會很辛苦。」何忍冬站在辛秋旁邊,跟他一起看著太陽台的一堆穀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