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每天的作息都是安排好的,只要稍加注意,就會發現辛秋會為了更能體驗患者的感受,在完成工作後,會跟著病人一起作息。
或許病人的日常作息適合他們,但並不一定適合於正常人,這就導致許多工作要堆積到晚上才能做,這會令人格外高壓。
他們這裡不缺年輕人和先驅者,朝氣並且富有活力,同樣,也有很多像辛秋和何忍冬這樣的人。
「何大夫。」辛秋沒回答,因為他知道何忍冬其實知道他會是個怎樣的答覆。
何忍冬應了一聲,扭頭看他。
「休息一下嗎?」
辛秋有些疲憊,跟著何忍冬坐在長椅上。
第一批吃螃蟹的人都是需要勇氣的,但大家都相信,先驅者從不會少,你也是、我們也是,我們都是第一人。
在黑暗的隧道中摸索尋找光,直到看見光並迎接它。
他們都將是趨光的人。
第11章夏
「下雨了!」道館裡正在啃著包子的小師弟們紛紛放下碗筷跑出去找沒關窗的窗子。
一時之間飯桌上譁然而散,他也跟著義工堂的人跑回去收昨夜晾的衣服。
等他回來的時候,外頭已經排了一列的傘了,等一把把傘尖聚集的雨水匯在一起的時候,回來的人也差不多齊了。
豆大的雨砸在屋檐瓦縫間,福館四壁都嵌有鑲著木鏤的窗,雨聲清晰,時緩時急的響著,銅墜清脆撞擊的聲音也疊在其中。
七月的天暑氣蒸蒸,看雲捲雲舒間,一場突如其來的驟雨立馬壓下了半成的燥意。
「黑虎、白虎!回來!」剛剛被攔得安安分分的兩條黑黃色的小土狗由於小弟子來來往往的就坐空隙中一溜煙地竄了出去。
還沒跑出門外,就被一人拿著傘柄攔住了。
辛秋抬頭去看,發現正是何忍冬。
「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等吃完早飯,我送你下山。」他攬著那兩條活潑亂竄的小狗,對辛秋說。
是了,今天是單日,是他上班的日子。
「謝謝師兄。」他沒拒絕,畢竟雨大他也的確不方便下山。
等福館裡的人吃完早飯,何忍冬領著大家一起誦完了結齋咒,然後等著辛秋收拾好,就帶著他一起去停車坪。
道觀臨山,當得是法門清修地,停車坪還是近年道觀來的人多,加上送來修行的人多了才修的,不過為了清淨,是建在山下的,所以兩人得走上一段距離。
山澗鐘鼓空回音,南開雲暮乍初荷,辛秋想,要不是風急雨驟,還能聽上一段空谷回音。
兩人撐著一把傘,辛秋在路上還看到開的紅蓮綠藕,要是放晴,青紅皂白的顏色,也是好景。
「想看的話,雨停了可以來看。」何忍冬突然慶幸自己送了他一程,不然他這說風就是雨的,打著傘半路興起去看荷花,也不知道會不會直接將傘擲給那荷塘一角,蹲在那看被時雨打落開的荷花。
在閒暇的時候,辛秋會坐上那在狹小的鄉道上行駛的公交,或是在宿舍樓頂望見了掛著個紅籠的角樓、或是看到了偎依在蘆葦江岸的平房、又或是在夢裡聽到了深院雨打芭蕉的聲音……都能成為他前往的理由。
或許他這人有著滿腔的愛意和浪漫,無處安放。
不知愛與恨,皆贈予春風,喜愛生活的人,活得一樣有詩意。
何忍冬傘打得很好,包括他上車的時候,也一樣將他遮得嚴實,沒讓他有開另一把傘的機會。
盛夏中,雨疏風驟來的快去得也快,晌午的時候,何忍冬抱著隔壁警局熱心的片兒警順便給他和祝姨帶的盒飯,待在心理檔案室隔壁的隔間,打開那部老舊卻勉強跟上時代能點播的電視機。
旁邊放著半塊西瓜和道觀義工堂師兄給他從齋堂要的棗泥山藥餅,在熱播的紀錄片頻道里隨便點了部紀錄片。
紀錄片名字叫《人間》,片頭是一幀幀快播放的畫面,或許是人,或許是景。漸漸的,度就慢了,是一段又一段慢放的剪輯,其中有一幕是在一個巷口拍的,巷口擺著輛木板車,上頭有花團錦簇,風順著巷頭吹進來,鋪子上的風車和氣球吹得嘩嘩作響,掛在杆架上的流沙瓶和飾叮噹作響,賣貨郎不在,風把插在釘孔的一支楊柳葉吹得向上舒捲著。
辛秋放空看著那尖尖的柳葉,回想起剛才占了很長一段的片頭,那是經過長街黛瓦、穿過小橋流水的荷山荷海。
他想起了那個在高山高歌的如倉鷹般的人,他說:「市井煙火也同樣鮮活,這花這草得我喜歡,同樣不輸香花綠葉,我看沙礫浮塵渺小,世間看我也同樣渺小。別人為了別人,我為我的花、為我的白鴿、為我的小魚、為我的天空高歌。」
這時屏幕漸顯的字幕出現:「市井長街,聚攏來是煙火,攤開來是人間。」
他掏出手機,這個點道觀已經吃完午飯了,不知道何忍冬現在在做什麼。
「如果想聯繫我,不妨直接打電話給我吧。」
他只是覺得,那是他鮮活的活在別人之中的標誌,或許認可了他的能力、或許只是想閒聊二三句……但那其實都是來自想念和掛記,既然如此,我想正式的和你們聊聊,無法見面的話,我想聽見大家的聲音。
想起曾經來自何忍冬的解釋,記住了他似乎很少用社交軟體,想了想,還是給他打了電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