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次回到起點,意義卻大不如前。
「那我們可以重制定一下,在你回去北京城的胡同口之前,想重去見的人和地方,我們可以再回顧一遍。」最後他回歸到集體和社會,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康復,在此之前,他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想進去看望一下李奶奶。」李奶奶就像曾經那些常在街頭巷尾閒聊家常的老人,年輕人浮躁,老人重情,他不想辜負來自她們對他的慈愛與關懷。
「我留意到,你不論是在描述畫面、還是進出的時候,你都會提到路口的早餐鋪,對你而言,是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第一次現實脫敏那會兒,他讓黎肖啟出去的時候,他走得很快,但快要到路口時,他停頓了一瞬,他原以為他是在回頭看那些街巷,後面觀察發現,他看的是路口的早餐店。
「那肖啟你現在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
辛秋想起黎肖啟曾有意無意地看著早餐店,吞咽著口水。
「我們的脫敏完成得很好,這代表我們可以適當的獎勵自己,例如……」辛秋看向早餐店。
「獎勵自己吃一頓早餐什麼的。」黎肖啟接過他的諮詢師的話。
對於完成任務後怎樣合適的提出要獲得自己應得的獎勵,他之前做想像治療的時候就做得很好。
初中那會兒,晚上總會被晚歸的父母吵醒,偶爾睡前會伴著大人的爭執聲,他時常睡不好,加上後來他僅有的自行車壞後沒錢修,他就得早早地起床走路去上學。
他原本是將車放在了樓道下想自己存有錢後再去修,但事後卻發現被他爸搬去廢品站賣了,之後他就這樣度過了好幾年的走讀日子。
早剛天蒙蒙亮,伴隨著同樣剛熱鬧的北京城,他急匆匆地趕去上課,跑出巷口的時候,街口四季水果店旁邊早餐鋪里長得像發麵饅頭一樣的老闆經常會給他塞糖三角和蒜末花卷,有時甚至是夠他吃上一天的量。
他那時只是愣愣的說他沒錢,因為緊張和窘迫束手無策的傻站著。
而老闆只是說:「賒著、你先賒著,趕緊上學去!」
直到他高中走讀的時候,不再需要起那麼早趕去上學了,他就少有去他鋪子的時候了。
現在回想,才發現事到如今他都沒有回去好好跟人道過謝,只是覺得饅頭很熱乎、燒餅很香、豆花很嫩、老闆人很好……
要進去那渾身瘡痍的家的之前,看見熱氣騰騰的早餐鋪,仿佛在暗示著自己有接受過來著別人的善意;出去的時候,懷裡熱乎乎的麵餅似乎在同他說,他一樣在這一方煙火氣中安撫著自己。
是啊,畢竟、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所以,我們可以在計劃里加上這個件事嗎?」
「我想,這當然可以。」辛秋看著彼時意氣風發的青年,覺得青年如盛夏,燦爛而明朗。
想著等他回去了北京城,或許他可以回去跟老闆正式地說一聲謝謝,又或者就這樣悠閒自在地坐下,在他店裡慢慢地吃完一頓早餐,然後跟人閒聊兩句,付上錢後轉角出門閒適地溜達。
就這樣在曾經的街口接受的開始。
第2o章
今天是實拍的日子,觀荷節與拍攝如約而至。
黎肖啟如願參與到了市井民生板塊的拍攝,雖說不能全程負責,但他深知自己的情況,也不能過於急於求成,對比之前,此時的成效已經很顯著了。
在團隊快完成拍攝進度時,黎肖啟跟他們說鎮子附近有個溪草坡上,風景很好,他們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赴了這場代表離別的約會。
「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街頭巷尾我摸得熟,你要說家,原本我以為我其實可能更想流浪在我拍攝途經的任何一個地方、世界的隨處一個角落。
在曾經一段顛沛流離的日子裡,我想要是死在了路上,落在這泥里,那也是這地要我留,要我陪著看烈日朝陽、閒庭落花。」
其實他這人,不止是說話,連人都活得格外有禪意,年少的他們,肆意如驕陽,拉著人就到了道觀里,那一雙筷子愣是放都放了好幾年。
與其由別人隨意武斷他膽怯,不願意回去,倒不如說他其實很堅決不拘,做事決烈得很。
他後來高考完,填報考志願時,他填得遠遠的,跨越秦嶺淮河,去了個印象中四季如春的南方城市。
然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記憶深處的銅鑼古巷。
吉祥街、如意路……一條條一道道,推著車鈴栓子從這頭響到那頭,再聽車輪轆轆那頭趕到這頭。
在那幾年時間裡,他在放下與掛記權衡,最後他選擇牢牢記掛著,而如今又重整理自己的過往。
「我不喜歡在圈子裡待著,我只需要把作品拍好就行,沒必要跟自己轉牛角尖過不去,人大多前光鮮亮麗,但哪個不是試盡了苦寒磨難。」
黎肖啟舉起他隨身帶著的那部相機,抓拍住了頭頂瞬間傾泄而下的光影。
他總覺得自己成了他最討厭的人的樣子。
他想回去,其實他一直都想回去,他只是怕,如今物是人非,他會辜負大家的期盼。
他覺得他一事無成,在外飄蕩。
但愛你的人是不會嫌棄自己孩子的,她或許在想,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就行了。
我們總擔心自己碌碌無為,背井離鄉,像自己所說成了不喜歡的那種人,惦記著遠方的家鄉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