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卻明白,其實市井煙火也同樣鮮活,這花這草得我喜歡,同樣不輸香花綠葉,我看沙礫浮塵渺小,世間看我也同樣渺小。別人為了別人,我為我的花、為我的白鴿、為我的小魚、為我的天空高歌。」
他會回去京城,為她拍下最美的風景。
他選擇了在煙火紅塵里遊戲翻騰,而不是跟著一貫步履匆匆的人一樣,他會慢慢地走,慢慢地看,留住年少、留住往昔、留住彼時。
他得往前看了,不能老是往後瞻顧了。
「市井長街,聚攏來是煙火,攤開來是人間。」常青樹下,草屑沾在他的身上,往下眺望,是熱鬧翻騰的百態,何忍冬指著那處。
此時的他即使不在煙火蒸騰處,卻仿佛與其水乳相融。
「但願你能如願以償。」何忍冬看向他,然後扭開視線看向坡下的鎮子。
涼風習習,絲絲縷縷滲入心扉,他希望這一切都好。
樹影縫隙中灑落下細碎的光屑,仿佛在擠過熙熙攘攘的綠葉來擁抱眼前的人,熱情地撲在來人的懷裡。
辛秋後來想,那時的黎肖啟其實很像之前很長一段時間的他,有一年他去了江南一帶當了一段時間的背包旅客,後開走累了,想找個歇腳的地方,就去了一家寺廟做義工,香塔紙錢、煙霧繚繞,他從人群中穿行而出,又從中遊走而入,像條無關緊要的游魚,只激起淺淺水痕。
他歇了腳,索性就留在廟裡過年了,熱鬧也是熱鬧,寂寥也是真的寂寥,雖然自由,卻總覺得自己像是團要掉不掉的浮毛、蘆管上墜著要飄不飄的柳絮。
辛秋邁開腳步,有感而生,在寬大的樹冠下奔跑,似乎要迎接向他奔赴而來的未來,向前伸手,仿佛撈到了來自深藏在遠處深山夾縫中的春天和滿懷而來的溫暖。
其實他們都是一樣的人,格外的執拗和固執。
辛秋問他:我們下山,肖啟你可以將巷子的故事說給我聽嗎?
像你之前同我說的一樣,我很感興在你眼裡,那些簡子巷是什麼樣的。
「那到時可要仔細看我的紀錄片,怎麼找都不能把她拍丑去了,畢竟那可是屬於整個京城人的銅鑼古巷。」
青年此時撐著手仰頭舒展身體,扭頭看那雲海翻騰,仿佛能透過山海眺望到遠方的北方城一樣。
第21章秋
上元燈會,天官賜福,百無禁忌。
中元是道教三元節之一,道觀一貫重視,所以紫雲觀也不例外,前後幾天道觀都很忙,有不少人來祭拜,法會也少不了。
何忍冬受邀去一個鎮上在中元節點頭燈,但法會只能在道觀里做,鎮上提前送了盞燈,他跟著引路的負責人,將頭燈送過去。
那兒中元鬼節點河燈一直是個傳統,年年都一如既往的熱鬧。
追思先祖和亡人,祭拜上天,祈求平安順遂,這天不少人忌諱,選擇晚上少出門,但這裡的人不是,他們認為這沒什麼好懼怕的,故去的人都是以往的親人朋友,他們相信先人會帶來好運,所以會點燈指引他們的靈魂回來故鄉。
「如果自己作為先人,這時候何大夫你會怎麼想呢?」生死之間的人,仿佛有道橫溝,即使陰陽兩隔,但不妨礙生者對逝者的追憶。
「我想,要是將來我死了,我的靈魂真的存在的話,我也會想著回來看看生養我的小鎮。」穿過熟悉的熱鬧街坊鄰里,看我曾經經過的小巷、走我以往走過的街道、哪怕是棵落了花葉讓我抬頭看天的老槐樹,我想我會很希望回故土一趟。
「被人牽掛是件幸福的事,心理學說這是歸屬感和社會滿足。」的確如此,純樸的人們更喜歡稱這個為人與人之間的牽絆,當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之間有了聯繫,似乎這樣我們才能從中得到滿足。
「害怕嗎?」
辛秋搖頭。
「那一起逛逛?」
他托著那盞剛剛被熱情的負責人塞手裡那紅色的河燈,點頭。
點頭燈沒花多少時間,道觀里早已安排妥當,所以一時半會還不急著回去。
兩人回了文化活動館換了衣服,就沿著鎮子裡燈火通明處走。
何忍冬穿的長褂,小鎮依山傍水,夏天夜晚的涼風還算涼爽,將兩人的衣角吹得翻飛。
石板拱橋上生有簇簇的苔蘚,在燈火闌珊下倒映著,倒也算得上可愛。
兩人閒庭信步地走,徘徊在人來人往的岸邊,岸下的河涓涓地淌著,像另一條地上銀河,碎金一樣的燈順著水流飄著。
「小時候語文課學了摺紙船這篇課文,就拉著朋友去放船,拿著鉛筆在上頭寫了很多東西,但對於現下的自己而言可能就只是些稚嫩卻找不到出處的願望和心事。」似乎是覺得過往的自己格外稚嫩有,笑意在他的嘴角掩不住的泄了出來。
「小兒天真尚且可愛,雖然做的是大人眼裡沒什麼意義的事,但勝在賺得自己喜歡。」他透過此時的辛秋看曾經天真爛漫的稚童,如看見孩子玩鬧嬉戲後年長穩重的長輩。
而且,他並沒有覺得沒有意義,相反,若是讓自己看見,估計也會覺得那畫面很是天真可愛。
兩人估計都聯想起了些什麼有的畫面,眼前人眉眼滿是笑意。
「還記得頭一回放,蹲在河裡看,被潤濕了褲子,後面學精了,撅著屁股去推那些小船,現在想著,也不知道那會兒是覺得放船好玩,還是寫的東西太過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