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小提琴陪伴他,留下了兩個琴吻和指腹的厚繭,他們分別,在兩人的人生中,最後又會留下什麼痕跡呢?
第32章
今天恰逢休息,何忍冬晨間去了活動廣場鍛鍊,濕冷的天氣碰上尾月的澟冽寒風,實在是過分磨人了,鍛鍊的人不多,但並不顯得冷清。
晨練完他在附近走走逛逛,突然看見了個熟悉的身影,步子稍微一快朝著對方走去。
「辛秋?」
前面的人轉身,在看見他後哈了一口氣,然後笑著喊他的名字。
「忍冬。」青年聲音清冽乾淨,像北方的雪。
「這是什麼?」他看著辛秋懷裡抱著的一堆東西。
「北方大饅頭、花卷還有糖三角,剛出爐,熱乎著,大五個呢!我能吃個三頓。」青年爽朗地給他介紹著,然後給他指了個方向。
他順著他指的方向看,街角下有輛老式摩托車,上頭擔著個雙筐的泡沫箱子,打開的箱內鋪著一大張棉麻白布,裡頭堆著冒著熱氣的北方面點,跟他懷裡的一樣,顯然是剛剛買的。
看得出來他手裡的面點很有分量,袋子被擠得滿滿當當,兩個提手提著似乎有些勉強,所以才被他抱著,而他其中一隻手正有些困難地提著一杯大號豆漿,何忍冬看著趕緊上前幫他接了過來。
「怎麼買這麼多?」
辛秋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問他:「要和我走走嗎?」
他看了看他,歪了一下頭,竟顯得他有了幾分少年人的活潑朝氣。
辛秋懂得了他讓指路的意思,然後何忍冬看著他默不作聲的在他面前帶著路。
兩人來到一個巷子口,有些偏僻,拐了好幾條道,最後兩人到了一處胡同的盡頭,那裡躺著個人,應該是個流浪漢,附近堆滿了五顏六色的舊衣服,還蓋了一張顏色暗沉的棉毯,可能是幕天席地的緣故,看著並不算保暖,但這人的臉對著陽光,光線恰好能曬得到他,使得他看起來像是因為正好的陽光而只是在小憩犯懶而已。
這人鬍鬚頭髮都挺長,遮得三庭五眼看不到一半,認不出來大概年齡。
「大哥,要吃的不。」他湊近蹲下身去問。
那躺著的人沒什麼動靜,辛秋也不急,又問了一遍,裡頭的人發現他們還在,扯著被子窸窸窣窣了一會坐了起來,然後就這樣靜靜地打量了一會兒他們。
「要啊,當然要,放碗裡吧。」說完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拿出來個坑坑窪窪的不鏽鋼碗,辛秋遞了有一會,剛想放進去,那碗卻又被主人翻面蓋在了自己懷裡。
何忍冬聽這人說話,覺得這人應該是個中年男人,大概比他們大個十來歲左右。
「這麼多,冷了哪裡好吃,給我挑個花捲兒和饅頭,哎,你內豆漿是不給我的。」
「你放好,捂嚴實著點今天中午也還不算冷的。」他將豆漿放到他面前,也不嫌棄,就勢坐在了這人扯出在他面前的報紙上。
那人扎開豆漿就開喝,似乎糾結一番,然後說:「嘖,我不愛那糖三角,你拿去。」
辛秋會意,抽走了糖三角,那人這才將碗放下,金屬制的碗磕在地上發出了與地面和沙礫摩擦而成的悶鳴聲,他將四個包子連著袋子一起放在了上面。
「要不?」他撕下大半的糖三角遞給他。
他對上他的視線,伸出手接了過來,然後單膝撐著跪蹲著,學著辛秋一塊一塊地撕著來吃。
「小伙子,你這買的夠熱乎,不錯。」男人含糊點評著。
三人就這樣在巷子裡頭一起吃著東西,市井的喧囂從外頭傳來,離得有些遠了,聽得不大真切。
他們吃完後打了聲招呼就走了出去。
「會不會不喜歡吃?」辛秋扯了紙巾給他。
「還可以。」他接了過來擦了一下指腹上的糖漬。
「要不是我穿的衣服長,直接坐在那薄薄的報紙上,肯定得冷得打寒顫。」
他拍了拍自己的長大衣,像是在說著件有的事。
何忍冬吸了下鼻子,笑了出聲。
「怎麼想著進去送吃的了?」
「那人之前就看見過,想著不知真假,但這冬天實在是難熬,就想給這些人買些吃的,要是真的生活得困難,後面我可能會幫忙打電話給救助站,人家會安排妥當的。」
他兩手交握伸了個懶腰,語氣輕鬆,而何忍冬側頭看他,微垂低了腦袋,側目看著他,正在認真地聽著。
「這樣的話,真的有困難不至於餓著人家,要是假的,人家也沒得到錢,可能你給錢了就是在助長這種乞討行為的出現。」
他也沒什麼錢,讀書的時候錢都是父母給的,雖然現在好一些了,但還跟著老師學習,暫時沒有工作但得供應自己的全部生活,還是比較困難的。
也有人說他竟然給都給了,為什麼不買個好點的盒飯?又或者說為什麼不直接給錢。
總之,說什麼的都有。
顛沛流離慣了的人,所承受、經歷過的漂流和磨難,或許只有他們自己才明白其中滋味,一旦嘗了甜頭,就容易牽掛和惦記,但並不是大多數人都會那樣心善,或許,這樣就夠了。
而他能給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況且其中是否苦中作樂又有誰知道呢?止不准活得比大多數人都自在,我這樣做只是覺得對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