搗藥和研磨聲此起彼伏,藥香四溢,鏤空的窗透進來的光束產生的丁達爾效應讓炮製堂看起來像沉澱得極有韻味的古物一樣。
「你的名字很好,路遙。」何忍冬搗藥,小聲的說了一句。
路遙知馬力,學中藥和學道都是那麼個必須肯花時間和精力的事去求證得明的事。
李路遙離他近,雖然小聲,但他也聽見了。
「你的也是。」忍冬藤一樣細膩且野蠻生長的何忍冬。
他們中醫學院的人一向更能比別人明白自己選擇中醫的意義,很多事情知道了原委,自己心照不宣就行了。
朝陽院也會的,守得雲開見月明,終會出頭露面,打破別人對其的刻板印象。
第39章
山前療養院這個項目是鍾於育、江葛洪和其他人共同發起的,兩人都算得上是開國元老。
鍾於育作風雷厲風行不拖泥帶水,為人處世也固執且堅定,最開始的時候院內的基本方向其實是由他們兩人掌握的,主流也由兩人帶動,院內的人本環境和氛圍是讓病人療養和康復的初衷,在院內這座綜合性的康復大樓朝陽院裡,同一派以江葛洪為代表的養療組的情況不同。
另一派是鍾於育為代表的治療組,他雖然不直接參與治療,但他底下的團隊研究的都是些真正的精神病人和病情嚴重者,那些都是經常神智不清醒的人,沒有自知力、意識朦朧漂浮的精神病人,是要長期觀察和控制的,鍾於育他沒接觸。
太陽台是建在朝陽院外的,在陽光的照射下,遠遠地眺望或俯視會覺得這裡像塊鄉下的田野,聽說當初設計圖紙的時候採取的是鍾於育地建議,不敢相信,這樣帶著人本色彩的溫馨設計會是來自鍾於育的意見。
在外人眼中,他似乎不喜歡跟人與打交道,只一頭扎進項目內。
但其實他堅定不移地走精神分析這一條路到現在,也算默默無聞地堅持,外人眼中他們往往看問題看得很深、也似乎更理智穩重。
在後來跟與江葛洪的交涉中,辛秋和何忍冬他們才知道關於太陽台的設計,有很大部分是葉寄雨的靈感促使,而他為了通過這個設計方案和設計稿奔波了很長一段時間。
但鍾於育其實算得上是個極其利他的人,因為他曾大半生都奔走在孤兒院和福利院,關注的是社會上的邊緣人,他還去過救助站,去街上幫助流浪漢,而他的愛人是一位畫兒童繪本的畫手。
他不同於他,因為他說葉寄雨明媚開朗,仿佛時刻保持著童真,當一個理性主義遇上浪漫主義,奇妙的組合組成了獨一無二的他們。
他們都能從中體會到,他們很相愛。
「人的偏見像座即將傾覆的大山,能將人壓得喘不過氣,別人會對我抱有偏見,但我也只是個普通人,我也會有情感,我也會有自己的偏見,我或許也曾否認過我的來訪者和病人,但他們需要我,僅此而已,所以我並不會因此而去質疑自己。」鍾於育曾經背負過那些大山滾落而下的巨石,但他並為因此而質疑自己所選擇的前路。
大多數人都覺得鍾於育是個固執無比的人,也有不少人覺得江葛洪不知變通、固守成規,認為他們是一類人。
但辛秋自己卻認為,或許的確是一類人,溫柔且強大的人。
許多時候,幫助別人的過程,比起治癒別人,其實更像是在治療自己的過程。
在他帶6可去找他做諮詢失控後的那段時間裡,鍾於育找他說過一番話。
「所以我會讓你去接觸我負責的這群孩子,是希望你能適當共情,但我不希望你移情,你既然把他們當成你,這群孩子最終有了歸宿,你是否能像他們一樣,開始尋找自己的歸宿?」
辛秋其實明白他的意思,他其實很能理解鍾於育,因為、或許他們曾經都與別人對抗而遭受過傷害。
與他不同的是,鍾於育跟孩子打交道,似乎在彌補自己過往的童年和早期經驗。
「你看這些大人面目可憎的樣子,我實在沒法喜歡得起來。你說一個孩子,因為分糖分得不公平而難過,這重要嗎?這對我來說是無比重要的一件事。」
因為他曾經就是那樣的小孩。
他小時候的童年很不好,生活環境也很艱辛,所以這導致他在給人做諮詢或干預的時候格外重視童年經歷。
「不幸的童年要一生去治癒,好的童年治癒一生,這話聽著很俗套也很雞湯,但說我固執也好、放不下過去也好,這都不重要,因為正因如此,這麼久以來,我都還堅持著自己想做的事。」
「一個人是有些辛苦的,所幸,我遇見了我的愛人。」
他從中得到了補償,兩人的相處很容易讓人從中察覺到舒服和尊重,外人能感受到的是來自他們生活中的溫馨與舒適,這樣一對伴侶低調、謙和,很容易得人好感。
最初他們也沒能料到兩人會是對方相伴了大半生的伴侶。
後來這件事的風波漸漸平息,一切似乎又重步入了正軌,鍾於育向負責的院長和領導遞交了申請,申請只負責院內兒童這一人群的研究和工作,他將心思一心投在了253房的孩子裡。
「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山前所做的一切,會打破別人的偏見的。
辛秋去了253房,看見了那群孩子病房陽台那株朝著太陽開得極好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