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在這逛逛。」他們顯然有事要談,所以他沒打算跟他們一起進去招待處。
「阿彌陀佛,另一個師傅最近回去了,可能有些招待不周,需要上香或祈福可以直接同我說。」
辛秋對對方行禮點頭以作回應。
還沒等何忍冬再次跟他開口,辛秋似乎就明白他要說些什麼,趕忙接過話頭。
「這裡變化挺大的,我想仔細看看,你們慢慢來。」生怕何忍冬過於顧及自己。
然後他就還就真去了隔壁的正殿轉悠。
現在這裡翻了一輪,甚至旁邊還有個正在搭建的大殿,邊上掛著規劃圖,看樣子是個挺大的工程,附近還搭了個簡易的戲台子,擺了些桌椅,周圍還傳來了大悲咒的吟唱聲,他辨著聲音去找,才發現有些地方擺著個蓮花樣的小音響。
還是太陽能板做的,可真時興。
他往周圍眺望環顧,左邊有下山的路可以直接去水庫,右邊是通往出口的村子,而正對面,是一處墓園,上面有好些人在,估計都是來祭拜的,在白碑和綠松之間,很容易分辨。
「辛秋。」
何忍冬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對面,然後將手上的紙杯遞給他。
「呃,你們談好了?這麼快。」他扭頭,看見他站在自己身後,然後接過他手上的水,而他的朋友已經站在廟內的轉經輪旁邊上香了。
何忍冬點了點頭,然後放空了一會視線:「這快墓園在我記事起就有了。」
「我也是當初進來才知道這裡有塊墓園。」
然後兩人一前一後的在附近轉,停在一方放生池前看裡面的烏龜和錦鯉。
「你那會來的時候我朋友還不在這。」何忍冬告訴他道。
「他有個朋友長眠於此,是名做任務不慎犧牲的烈士,是我們元今人。」
辛秋將視線挪到他臉上,然後又移開,倚在護欄上沒有接話。
「他們是髮小,一個去了佛學院,一個去了軍校,我的朋友家裡不同意他學佛,去報到的時候是他發小在樓下接了行李,還爬上他家房子將人帶出來的,然後又陪著他一起去的學校,因為這事,最後差點讓他發小沒趕上軍校的報到。」
「他們不是家人卻勝似家人,直至兩人畢業後,我朋友接受著宗教管理處和政府的調動去往需要的寺廟宣講,而他的髮小也一樣被分配到警局和部隊。
但他的髮小在一次任務中跟人搏鬥的過程中犧牲了,家人要求將人接回元今,他們將人送回來了這座墓園,裡面有專門的烈士墓。」
何忍冬說這話的時候將視線望向了遠處的墓園上,仿佛要那一塊塊墓碑里找到他說的那個人。
「而我的朋友得知這個消息後,申請調任來到了這裡,已經待了好幾年了,他沒有再同意過其他調動,而是選擇守在了這裡。
英雄會被我們所有人銘記,但與世長辭的他們卻再也沒辦法重返人間了,只留下那些牽掛他們的人不斷地回思念。」
幾載歲月匆匆,他受住了清苦和寂寞,卻仍在撫慰失去摯友的悲痛,他更加懂得往昔和彼時的珍貴,在山寺之中回故人和歲月。
何忍冬有時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感性的人,因為他常常因此而動容。
「我們會永遠緬懷他們的,他們將會在我們心裡得到永生的。」辛秋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低,分量卻是沉甸甸的。
我們將永遠銘記我們的英雄,而他也依舊懷念著自己的摯友,但似乎這也是他們一種長存於世的方式。
辛秋看向對面的墓園,能看見色彩鮮艷的裝點,那些應該是來祭拜的人抬來的花圈和花束,仔細去看,還能看見有人停留在某些墓碑面前。
或許是在叩拜吧,他想。
兩人結束了這個略帶嚴肅的話題,放鬆了一下神態,開始沿著下山的方向走。
路口處有棵常青樹,枝葉舒展蔓延開來,籠罩了整個路口,蓋下來大片的樹影。
那是棵很大的樹,一看就很有年頭,高大茂密的樹冠上拴了不少彩旗條,系在了樹下的一莊小廟的瓦檐上,風從山澗吹來,彩旗和翻繩就一齊舞動,似乎這是獨屬於它們之間特殊的交流方式。
廟外立著的香爐附近燭淚滴了一地,凝固在爐腳附近,紅膠質摻雜了黛色的香灰,就像是一團模糊的記憶、代替人們銘記了在此來往的人物身上形形色色的故事和他們踏足於此的蹤跡。
觀望過,傾聽過那些生、那些死的曾經與過往。
他們在面見過故去的人後,來廟宇里尋求向生的希望,他們認為,廟裡的神明離得他們的親人朋友那樣近,會更好的保護著陰陽兩隔的人。
也許這些人從中得到了寄託,所以這座廟才能一直香火不斷。
在離開之際,他看見有三個年輕的孩子,兩個女生,一個男生,把包放在外頭遮雨鐵皮棚下木桌旁的椅子上,穿了校服過來,看款式應該是城南二中的高中生,他跟他們還能算得上是校友。
而何忍冬的好友站在古舊的廟裡,幾個人沒有要進去的意思,而是直接放了東西在附近轉悠著,他跟他們打了聲招呼然後看著這群孩子往遠處走,又看了眼他們放在椅子上的東西,又重走了進去。
下山的路是條緩坡,辛秋看著這路就沒忍住笑:「我之前是騎著自行車進來的,經過的時候不知哪裡衝出來一群狗,嚇得我停也不是,繼續騎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