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堂外脚步声,若雪抬头看去,师姑和天上并肩而来,想起刚才所见,猛觉二人好不般配,忽然心乱如麻。刚才,她久等二人不来,担心天上伤势未复,因此前去找寻,可所见情景又让她连忙回到中堂。
木瑾坐下,对若雪开口道:“冰雪门寒剑遗失已久,本来师姑也不太强求,可如今九牧有难,寒剑关系颇大,因此师姑已拜托天上大哥,在接下来游历九牧之时,会带上你。”
若雪抬头看了看木瑾,木瑾点头回应,神情之中,充满着鼓励,真如一个关怀备至的长者。若雪刚刚生出的误会顿时消除,又转头看向天上。
天上道:“寒剑或关系到九牧能否重回清明,我帮忙找寻也是分内之事。”
听罢,木瑾不禁看了一眼天上,她听得出来,天上的话暗含其他意思,即:“我答应带着小雪,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若雪却因为误会刚消,只顾释怀,听到能陪在天上身边,又只顾欣喜,这才没能明白,顿时喜悦于脸上可见,道:“那就谢谢天上……天上叔叔。”神情举动又重回开朗。
木瑾道:“你的天上叔叔和十年前一点没变,可小雪却长大了,所以以后怎么称呼就随你吧。”
若雪道:“小雪不敢,天上叔叔可比你还要严厉。”
木瑾也不再拘泥于这些称呼,起身道:“我已让人去准备午饭,吃过饭你们就走吧,免得等着你们的人担心。我还有事,就不相送了。”说罢,出门而去。可刚出去,却看到那只白鹤,又回头道:“小雪,你应该很会照顾人了吧。”留下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真正离开了。
天上、若雪简单吃过后,若雪问:“天上大哥,我们这就回重山吧,夕然、天相应该很担心你。”
“天魔已据三城,窥探九牧之心昭然若揭,眼下他们势如破竹,必伺机东进。”
听了这话,若雪有些担心,打断天上:“那我们得赶紧去找天相和夕然。要是他们遇到厉害的天魔,恐怕不能应对。”
“天魔暂时应该还不会远离尘埃范围,他们应该安全。不过,还是写一份信,让白鹤带给他们,而后我们去找寒门主。”
“好吧。”于是若雪去拿纸笔,可纸笔拿来后,却没有给天上,而是自己先写了一份书信后,才交给天上。天上接过看了一眼,问道:“你还懂得画画?”原来信上除过一行字还有一副简单不过的笑脸。
一句话羞得若雪满脸通红:“我是从师姑那里偷学的。”
“木瑾城主会画这个……”天上可不相信一城之主,会画出这样的小儿科。
若雪昂迈起脸,既是遮掩害羞,又为自己找寻台阶:“师姑当然不会这个了,所以我才画得不好看啊。”说罢,又夺回书信。
天上笑着点了点头,走去桌前,持笔写到:“
至亲吾弟:
得寒姑娘相救,兄之伤已然无碍,切勿挂怀。今南北相距甚远,不能及时赶回,是以致信先安弟心。
天魔不日将有图谋,想九牧必起尘埃,八方不能宁静,兄有意往助九牧,自不能在弟旁周全,但天道好还已久,弟切记暂息遇不平则鸣之意气,以免兄忧虑难安之切切挂怀。期间仍要常记踏步捏决,以养谦卑之性、浩然之气。另,夕然虽温柔文静,实心中好强矣。此等性格,乃因经历之故,弟不可出冒失之语。相处之时,事宜无论大小,俱要先请而后行;然,她生性冲动,行事举动若有欠妥处,或需你劝说一二,想她念你赤诚,也必听从。此不仅愚兄悯人之心,亦系寒姑娘与夕然亲厚之故。期早聚。
天上愀然遥致。”
天上写罢,封面书提“天相亲启”。而后,二人来在白鹤处,天上向若雪伸出手去要她的信封。
若雪疑道:“干嘛?”说着,反倒拿过天上手中信,已对白鹤道:“鹤兄,吃饱喝足没有?”
白鹤道:“好一顿美食盛宴,多谢多谢。”
“这可不是白吃的,你要帮我去重山送两封信。”
“不去不去,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休息?”
“原来你不想见你的小伙伴,真是个薄情郎!”
“我松林鹤才不是薄情郎!去就去!”
若雪狡黠一笑,将两封信绑在白鹤腿上:“那就快去吧。”
松林鹤似乎明白过来,转过头气呼呼一阵,才振翅而去。
天上走近问:“你怎么会百兽亦语?”
若雪道:“我怎么不会,你的还是我教的呢。”说罢,举手一挥:“出!”望南门奔奔跳跳而去。
等走到城门处,若雪去马厩牵来两匹普通快马,二人各自上马,天上见若雪忽然朝着城内挥手,以为是木瑾,望了城中一眼,却不见任何踪影,想起她的伤势,不免有些忧心。可这件事他实在有心无力,便催马向西驰去。若雪见他急去,急忙跟上。
二人离开后,极沐寒城堡上出现一个身影。木瑾望着二人远去,拿起手中的一幅画抚摸着,抚摸着:“之前,我不喜欢小雪叫你大哥,还以为是拘于礼数之故;喜欢极沐寒传来你英雄事迹时小雪手舞足蹈的样子,还以为是爱屋及乌;喜欢回想当年幻梦楼前所见,还以为是担忧小雪。现在我才明白,可我更喜欢小雪,我只能任这缘灭。”这一想,又牵动伤情,可她毫不在意,又拿出一块绣着“雪”字的手帕来,傻傻看着它,傻傻看着它,看着看着,将手帕连同那副早已刻入心中的画一同深拥在怀中。
若雪施出召唤道“苍驹过隙”才堪堪跟上天上:“天上大哥,你走这么快,是知道‘东秋’怎么走吗?”
天上先问:“怎么忽然改了称呼?”
若雪道:“小雪只听师姑一人的,虽然她已经允许让我叫你大哥,可我不敢,因此在她面前,我要听话。现在出了城,我就能理所当然地叫你大哥了。”
天上也不在意:“‘东秋’应该就在冰目原正东方向吧。”
“哪里在正东,要偏南一点的。”
“那你带路吧。”
“我可不敢。”若雪指着远处道:“前面都是平原,很容易迷路的。”此时已是深秋,平原上衰草连天,鸟兽不见,分外萧瑟落寞,使她更舍不得无人作伴的师姑。
“听说这些年来往北地的人很多,他们不怕迷路吗。”
“天上大哥还不知道吧,师姑为了避免有人迷路,也为了千里平原看上去不那么空旷,在平原以东种植了两排柳树,柳树中间的夹道径直通向永牧州中,所以来往北地的人,并不会迷路。”
“这么长的路,尽植柳树,得花多久时间?”天上当然也听说过这件事,除过十年前极沐寒生的事外,其他事他都没有忘记,不过柳道一事未知确切,因此详询。
若雪道:“大家起初也是这么想,可师姑执意要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她为了鼓舞大家,躬身种柳,又有永牧州、海慕滨两城一起响应,两城共同努力,这才只花了五年多时间。”
天上道:“你师姑能有这样的魄力,的确难得,两城百姓自相助之情,让人感动。”
若雪道:“等回来时,我带你从那里走走。”
“如果有机会,当然可以。”
天上的敷衍,让若雪不很开心:“还是算了吧,你这么大人了,有机会自己去就行了。”说着,更加“苍驹过隙”之疾,越过天上,一溜烟往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