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千年闻到青草香,过半刻才询问:“刚才是谁?”
执盾武士们担心:“是贺大人。国师看不见,还是由我们送你回去吧。”
息再召见贺子朝。
贺子朝不愿见,上殿都遮眼睛。
息再过去扭他的手。
他忍不住骂:“你这忘恩负义的人。”
原来息再遣将西北众部,到3辅平乱、晏待时近省以后,便把他们囚禁在当涂宫,每天酒肉;多数人接受了,误以为犒劳,还很心安,只有贺子朝了解息再,知道他不放人,又在打算什么,急忙去找厉绩:“小王子,不如西归。”
厉绩年轻气盛,多少天前放跑了后梁帝,到今天还会憋气;又有一腔恨,哽在喉头,愈走回头路,愈咽不下,渐渐有了想法:北上追敌,直到将那皇帝斩分尸。
但他尊重贺子朝:“贺大人有理。不过,我还要接一个人。”
贺子朝以为他说的是厉皇后:“皇后对我有恩,就由我陪同王子入省吧。”
两人说定明天动身,却被打扫宫室者灌倒,直到数天后才清醒。
侍者解释:“贵人酣酲,我们不敢打搅。”贺子朝紧盯他们的眼睛。他们避视,他便知道又是息再。
不久,省中有请,贺子朝拒绝。使者转去说厉绩:“殿下思念的人来了。”
厉绩跑得像车,贺子朝担心他,这才答应。两人同行至岔路口,一个去灵飞行宫见故人,一个去省中见故人。
一年胜十年,贺子朝又与息再并肩了。
同学时,他将息再看作困苦的天才,后来的事一件接一件,磨灭了那个人穷志不短的青年形象。贺子朝如今见到的男子,手执印,自封侯,坐拥玉璧,群聚貂蝉,乘风的衱裾绕他身,让他有了龙的模样:什么时候起,他变成这副模样,贺子朝说不出来。
但子朝也不是过去的子朝,他逃出生天,去戍边以外的北方,更坚强了,还学会在一些事情上偏心。当下他为厉绩说话:“小王子整合众部,不远千里来助你,你却囚禁他们。你这忘恩负义的人。”
“助我?子朝的话不公平。厉绩来,是为晏待时。”
贺子朝仍不满:“你把义阳王子安置在何处?你既达到目的,便会让他们回家?”
“是,”息再抿嘴,“他们父子这时应该见面了。”
贺子朝松口气。
但铜漏在殿侧响,他的思绪被打乱:“父子?”
贺子朝愕然,抬头时有汗滴落。 息再笑起来:“你在义阳国大半春秋,反不如我,竟没看出几人的秘密。”
子朝一下想起在沙丘的见闻,厉绩的不甘与嫉妒,斑斑的血……
他说着“怎么可能”,去看周围侍者。侍者也很茫然,以口型询问身边人:“什么?”
息再让他们堵起耳朵,进一步告诉子朝:“你知道厉绩小王子还有位母后么?”
他让人把皇后印拿过来:“这是救你出灵飞的印,你可以拜一拜。厉皇后毕竟是你的恩人。”
贺子朝拜了,脸贴着袖,一样冰凉。据他所知,义阳国因为内乱而迭代,内乱前,王族为晏氏,乱后,厉氏取代之,成为新的义阳宗族,晏待时与厉绩本为君臣,厉皇后符香与厉绩更是亲生姐弟,息再所谓“父子母后”,实在是谬。
本着求实的态度,贺子朝责怪他:“小王子与厉皇后是当代义阳王所出,而晏待时则是先王生子。两氏不亡,息再你如何胡言,也不要坏人伦理。”
息再轻蔑地笑了:“不然说你木直——子朝,我实在喜爱你这样的人。”
贺子朝受辱,怒视他,他却觉得很久没有放松,笑一阵,才扭过子朝的手。
“别人家事,说清又如何呢?我喊你来,是请你帮忙,我要去见魏侯,同时要使赵国受迫。西北众部兵施压最好。我想,你是他们的贵客,由你去……”
“谁要帮你。”贺子朝说完就后悔,觉得失了风度。
两人沉默。
“你要赴赵?”贺子朝看着别处,“以你现在的身份,寻一位说客不难。”
“担心我,就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