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手无处安放,最终还是往下放,轻轻拥住许嘉音的身子。
这一刻动了多少真情,只有许嘉音自己知道。
第22章家人
那之后的周日,整整一上午,许嘉音的房间没有动静。
近两年,大约是大学生活太滋润,又或者被灌输“反正你是omega”的理念,他也养成了睡懒觉的坏习惯,每逢假期周末,特别在家睡觉的假期周末,那张专门为他准备的挤满玩偶的小床舒适得仿佛妈妈的摇篮,杯子枕头必定是拿出去晒过的,充满阳光和小江阿姨爱用的洗衣粉的味道。
妈妈的味道,许嘉音本以为这辈子将不会有机会感受,却在完全放弃希望之后,从江言妈妈这里得到了补偿。
他很满足,打心底觉得满足。
不像周赦有着异于常人的成长经历,许嘉音出生在非常平凡的家庭,不仅平凡,还很贫穷。
至今,他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他的妈妈是个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女beta,没学历没背景,但因打小是朵校花,身上倒有一股天下唯我的优越感。
那女人中学时期的经历,正是菁大论坛里讥讽造谣许嘉音的那些,真正的轻浮乱搞,因为堕胎而被劝退,又和家里人决裂,拿着不知哪来的五万块钱去外面闯荡,扬言要打造一番事业,然而几年后回乡,事业没有,怀里多了襁褓之中的许嘉音,住处没有,只能投靠继承了家里便利店的闺蜜小江€€€€也就是现在的江言妈妈。
许嘉音的妈妈并不姓许,她叫苏文文,许这个姓氏,也许来自那位从被人知晓的父亲吧。
苏文文自作主张给小嘉音蓄长,倒没有扎辫子那般夸张,齐下巴的锅盖头,小嘉音总被误会成女孩,孩子们编了童谣笑他,街坊邻居悄悄告诉说,他本来有个姐姐,被妈妈打掉了,所以妈妈才给他打扮成这样。
小嘉音深受震撼,跑回家求证虚实,苏文文不屑冷笑,“傻崽子,他们说你是屎你也信,还姐姐,我都不知道你有姐姐!”
许嘉音童年的记忆,通通是那老楼房二楼的单间,楼下是小江便利店,对面是金剪子理店。小单间没有厨房,也不生火做饭,到了饭点,苏文文从外面提回两只白色餐盒,摆在丢满化妆品的小桌子上,母子俩一人一只小凳子,就是吃饭。若她没回来,小江阿姨就上楼,牵着他到便利店里,参与一家三口的饭桌。江言只比他大一岁,也是个毛头小子,趁着大人不在,故意把他的碗推倒,然后得意地吹鼻子,许嘉音把碗扶起来,不哭也不闹,默不作声地吃饱。
时不时,苏文文会从外面带回男人,有西装革履的公职人员,也有金项链大油肚的老板,那几年还没有自觉使用阻隔贴的好风气,他们把后颈的腺体高调暴露出来,以彰显自己的身份。到了家里,男人们第一个关注的必定是坐在小板凳上画画的许嘉音,免不了夸一句“这孩子真好看”,然后从钱夹里掏出钞票,“来,拿着,去外面买好吃的。”
许嘉音不敢擅自接陌生人的钱,先是看向苏文文,苏文文替他接过,塞进手里来说:“妈妈和叔叔有事要谈,去下面找你江言哥哥玩,钱揣好,别弄丢了。”
一沓粉色的大票子,把许嘉音的小口袋塞得满满当当,硌着肉很不舒服,他被推出门,一边下楼一边把钱拿出来,觉得上面的油墨味很难闻。
但他特别听话,苏文文让他找江言玩,他必定去找江言,命令江言帮他爬上去往楼顶的梯子,然后抽出一张票子,“赏你。”
江言咬牙切齿的收下,学着大人“呸”的一声:“看你怎么下来!”
傍晚时候,苏文文和男人谈完了,坐在镜子前懒洋洋地梳理新烫的卷,许嘉音玩得灰头土脸地回家,也不遭骂。梳好头,苏文文又出门了,许嘉音饿得不行,翻了几个外卖盒子都没剩饭,只好握着钞票去楼下买吃的,小江见他一头灰一手泥,急匆匆从收银台后钻出来,“哎呀,去哪里玩了,弄这么脏,这文文也真是心大!来,阿姨先给你洗把脸。”
温水里洗了干净,许嘉音又变回白白嫩嫩的小王子,小江从电饭煲里盛饭,笑吟吟地端到面前,“小笨猪,吃得了这么多吗?”
小嘉音积极点头,接过来大口猛扒。
门缝里飘来饭香,熟悉的小江阿姨的味道。
许嘉音哼哼唧唧地翻个身,棉被一半掉去地上。房门敲响了,传来江言的声音:
“许嘉音,起床吃饭!”
这是周末在家的日常,一米多高背着小书包的许嘉音拼命向往的日常,他得到了,就允许自己享受。
听见开门声,他皱皱眉头,还不愿意醒。
又是一阵菜下油锅的噼啪声,穿过并不怎么隔音的墙,窜进许嘉音的耳朵。
江言第二次敲响房门,“祖宗,该睡饱了吧?快起来洗脸准备吃午饭,只睡不吃小心饿出胃病。”
这次敲得重,木床跟着沙拉拉响,许嘉音揉着眼睛翻身,却不想方向不对,“啪”一下摔到地上。
“啊€€€€”他惨叫。
这一声喊得不小,江言顾不得避嫌,轰一下推门进来,看到掉在床边的乃是痛苦揉腰的许嘉音,却又哈哈大笑:“笨猪,睡傻了吧!”
这一摔,瞌睡虫彻底跑没了,许嘉音爬起来瞪他,“还不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