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姚志信走到车站,来接云华村孩子们的大巴车已经等着了。
姚志信是最后一个上车的。
王小虎他爸是大巴车司机,见姚志信就问“桃子,考咋样?第一还是第二?”
姚志信笑道“王叔,哪有第一,你太抬举我了。”
王小虎他爸说“那就是第二咯,也很厉害啊。我家虎娃儿要有你这么能读书,我睡着了都要笑醒。快去坐好,我开车了。”
丁子星拍拍身边的位置,笑道“桃子,等你好久了,回家也不晓得跑快点。”
坐在丁子星身后的邱四四抱着书包,冒了个头,说“人家桃子初三了,要中考。哪个像你,回家跟赶场一样跑风快。”
姚志信坐下,心已经飞回了云华村。如今他上初三,面临中考。老师说,他的成绩轻轻松松能上巫山中学,不用去读职高。他想回家告诉爷爷这个好消息。
秋风瑟瑟,三峡两岸被风染成了红色。
早上下过一场雨,天还阴着,车窗开着,竟有些凉。顺着盘山路,很快便到了云华村。
说起来,演出不过三年而已,云华村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村口的停车场为了容纳更多的游客扩建过,收取的停车费每年都会拿出来分红。村里的废弃土房都推倒重建,成为晚上能看星星,白天能看神女峰的民宿。
村里很多人都在民宿和神女庙的茶馆里打工,不仅每月拿工资,每年还能拿分红。很多人想把家里的土房子推倒重建,还主动去征求村长的意见。最后,大家统一意见,都按照杜家的外形标准修,远远看去,整整齐齐。
姚志信刚下车,就遇见了宋阿毛。
宋阿毛用两年时间便过了英语四级。他升职为民宿的大堂经理,一个月能拿四千块底薪,不仅有提成,还有五险一金,相亲的媒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姚志信和他寒暄了几句,归心似箭地往神女庙走。
戏台没有演出的时候,是景点也是茶馆,爷爷做的木锁在那里很受欢迎。随着游客增多,回廊的两面架子上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木锁,别有一番风景。
丁子星和邱四四也要去。
没走出两步,丁子星推了推眼镜,问“桃子,去我家吃饭不,我有两道题不会,你给我讲讲。”
姚志信笑“你学到抠脑壳,又要打游戏,我才不去呢。”
“劳逸结合嘛。”丁子星说,“你就晓得看书,小心跟我一样近视,你就当不成飞行员了。”
姚志信说“我眼睛好得很,我就怕写不出四四一样的好字。要是我字也写那么好,说不定老师看得舒服,还给我多加分。”
丁子星一拍脑袋,叫道“哎呀,都忘了恭喜四四,她拿了书法大赛的第一名,下周要在学校展出呢。”
“真的?”姚志信顿住脚步,说,“那该好好庆祝。”
邱四四说“那必须吃我们村的富一顿。”
丁子星昂起下巴说“来来来,还怕你吃穷了不成,千金散尽还复来。”
他们顺着青石板路前行。路边种了很多雏菊,狗尾巴草在里面长得很茂盛。他们一人扯了24根,一路走一路编。很快,每人手中都出现了两只兔子。
到了神女庙,远远便看见一面墙,褐红相间。褐色的是木锁,红色的是木锁上的红绸。有的已经褪了色,变成了淡红色,但很快,又有新的锁被挂上,还是红艳艳一片。
天色已晚,贩卖商品的村民已经收了摊,却还有人在河边喝茶。
两米长的香炉被香灰堆得满满当当,沿上已经被熏黑了。姚志信走到石像旁,将香炉里的茬子拔出,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这活要是再过一会儿,都没机会做,因为总有村民抢着来收拾。
他们清理了香炉,才将兜里的狗尾巴草兔子放在石像下,拜了三拜。
片刻沉默后,丁子星说“那就明晚吧,明晚来我家聚,我先回去给我妈说一声。”
邱四四说“我也回家了,我还在学校我妈就给我打电话,不晓得又有啥子事。”
丁子星笑“还能有啥子事,你妈现在沉迷网络,每次火急火燎地喊你,就是又要拿你写字的画面去直播了。”
“我又不露脸。”邱四四说,“我现在也是网红大V,还教书法课呢,我妈顶多算是个经纪人。”
姚志信还想在江边待一会儿,丁子星看看石像,提醒他早点回家,便和邱四四一起走了。
姚志信靠在栏杆上,盯着石像,只觉得石像的脸比以前黑,似乎是熏的。他忽而觉得好笑,摸着胸口的玉,低低道“都说中国的神仙得干实事才能受香火,你忙得都黑脸了,也要学会歇一歇。”
一个头花白的老头踱步过来,手上正拿着爷爷雕的龙头拐杖。他问“小伙子,你是这村里人吧?你们这村的神女庙和别的不一样,供的是谁啊?”
“云华府君和云华夫人。”姚志信心中泛起涟漪,顿了顿才说,“演出就是他们的故事,您看了吗?”
“看了,演出时的背景画面太震撼人心了。”老头揶揄,“他们是我见过最年轻的神仙。”
老头是个专门研究民俗学、社会学和文化人类学理论的教授,他想追寻传说背后的真相。天色已晚,姚志信还没吃饭,便和他约好第二天在这里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