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中,巨大的根茎从土地中拱出,盘根错节地缠绕着迅速生长,上边布满了粗糙尖锐的刺,同样变得巨大的花朵摇曳着舒展开花瓣,同样漏出中央滴着腥臭粘液的环状锐齿,挤满了整座庄园。
白屿清和商榷跳跃着穿梭在其中,道具的金色光芒和追击着他们的红光怪物两两相撞,爆发出更为强大的激荡,变异花茎晃了晃,只慢慢飘下来一片微不足道的枯黄叶子。
被包裹保护的主宅内传来了女人空灵悠远的歌声,怪物们身上的红光更胜,尖锐的嚎叫声仿佛要刺破天空。
商榷眼疾手快地拽着白屿清躲过身后偷袭的花枝,所有防护罩在异变的开始瞬间恍若失灵了一般无法启用,他们只能凭借攻击道具肉搏。
两人都知道造成这场攻击的根本在哪里,可是他们不约而同的没有提起,就像是浑然不知那般,专心致志地清扫着障碍,一路往庄园外去。
白屿清甚至庆幸,商榷没有看见赫蒂异变的过程,等他们察觉到的时候,宅子中所有的侍者,都已经变成了怪物,赫蒂却不知所踪。
商榷的表情冷的可怕,他不知疲倦地挥扫砍,暴力清路,身上已经不知道被划出多少细小的伤口,他恍若未觉,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冲。
“阿榷,阿榷!”
白屿清反手将裁决之刃钉入怪物的眉心,抓住商榷的手腕找准路线将他迅速拖出庄园。
厚重的铁门在两人身后咣当紧闭,将所有的怪物尽数拦截。
商榷抬眼看他,双眸赤红又茫然,像是一个找不到回家路线的孩子,刹那间刺的白屿清心底一疼。
如果赫蒂只是游戏数据组成的替代品也就罢了,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引起商榷太大的情绪,可是赫蒂偏偏就是赫蒂,是商榷曾经敬爱依赖的亲生母亲。
她对于商榷的影响,哪怕到了现在,都没有减轻分毫,而正是因为她曾经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爱护教导,才让商榷在后来那么多年的刀光诡影中,内心仍然艰难地维持住一个人类的模样。
白屿清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好了好了,乖,没事了。”
商榷在他怀中半晌,才发觉自己是在微微颤抖的,他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臂,拥住了白屿清的后背,慢慢收紧,再收紧,像是想把他融进骨血里。
“哥哥!”
小姑娘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此地的寂静,她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异样,只是焦急地跑过来喊道:“谭哥哥被越沧抓走了!”
商榷微微抬头,哑声问道:“在哪儿?”
暴雨交加,城市的街道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型的跑酷现场,数不清的怪物咆哮着追在玩家身后,在车灯的光束中映照出地狱的模样。
余十安用道具将三人带回谭谨言消失的地方,地上布满被雨水冲刷稀释的血迹,一层一层的,好像是从什么地方冲刷过来的一样。
“那是谭哥哥被带走的方向!”
余十安手指的方向,是一条被黑暗淹没的小巷。
小巷中,谭谨言跪坐在墙边,表情一片空白,他手中拿着在普通不过的一把d级道具刀,上边沾满鲜红的血迹,面前躺着两具尸体,胸口各穿着一个血洞,淅淅沥沥地往外流着血,逐渐混入地上的雨水里。
浓重的血腥味堆积在这条小小的巷子里,像是一个封闭的牢笼,将谭谨言死死禁锢在原地,他长着嘴,嗫喏着唇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谭哥哥!”
余十安跑到他面前,看到地上尸体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人类的……尸体?
听见熟悉的声音,谭谨言像是从某种诡异的,充满着自毁倾向的梦魇中醒来似的,他猛地抬头,空茫一片的双眸死死盯着余十安的方向。
余十安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看白屿清,却发现两个人的脸色并没有比谭谨言好到哪里去,冷的可怕,一个比一个吓人。
“师傅……”
谭谨言茫然地喊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咣当一声扔在了地上。
“我……我……我杀了……姥姥……姥爷……”
“是,是我……”
白屿清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儿白布,弯腰将它盖在两个老人身上,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谭谨言把脸埋在掌心里,努力压制了一下心中的情感,开口道:“越沧本来想要把我抓走,可是……它们穷追不舍,而且攻击的很快,越沧受伤之后就对追他的动了手,当时他顾不上我,我也因为行动不便收到了攻击,所以就……”
“没想到它们那样脆弱,只是一刀而已,就迅速衰弱,它们流着血,慢慢变成人的模样,就像是最开始遇见时那样,他们……”
谭谨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他们问我,问我,问我为什么好好吃着饭就突然跑掉了,问我为什么不理他们……”
“他们嘱咐我外边在下雨,赶紧回家,要不然会感冒,还让我别怕……”
谭谨言说不下去了,擦了一下脸上爬满的泪水,继续说越沧:“那应该是越沧的女儿,他的女儿恢复人形后,就被他抱着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巷子外的嚎叫声也逐渐衰弱,渐渐地,被一声声哭泣所取代。
轰隆——
惊雷照亮一瞬黑暗的天空,地上堆积的雨水被染成了粉红色。
首先让玩家重新和去世的亲人生活在一起,拥有了绝对安全的白天,紧接着在太阳下山以后,将一切的美梦打碎,在玩家接受现实的时候,再插上致命的一刀,让已经变成怪物的人在不堪一击被玩家亲手杀死之后重新回来,造成了是玩家自己出现幻觉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