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才疏学浅,在京中当了两年的官便被赶出了京,按照她当时犯的错,这小小的八品县令的官位也不应当有她的一席之地。
圣上想保她,可那个时候朝中顽固派势头正猛,为了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人物同朝臣们闹翻定然是不值当的,她心中有数,亦不怪任何人,只想着大不了三年之后她再次进京赶考,一切从头再来。
可万万没有想到,从未与她见过面,有过任何交集的太后居然会为了她说话。
太后说:“只是办砸了两个差事便要让人丢官罢爵,哦还抓着官员的私生活念叨个不停,什么‘与哪个员外不清不楚,又与哪个公子勾勾搭搭’?那谢酒只不过是长了一张好皮囊,让这世上的男儿都倾心于她罢了,这有什么错?若这也算错,那爱卿们可真是身正心纯,既是如此,那不如让哀家好好的查一查朝中的官员有哪些个在外养有姬妾,育有外子?”
太后当年未入宫之时是京中赫赫有名的神断手,大理寺,刑部以及京兆府衙门都查不出来的案子被她一脚掺合进去查了个透,后又捅出了天,惊得先帝直接下狱查办了二十多名大员。
是以,她若真的去查朝臣们的私生活,哪怕她已然身处冷宫之中,那也必然查得是彻彻底底,鸡飞狗跳——在朝为官的这些人,身上有几个是干净的?
那大员被怼的有些接不了话,想必也是知道宋卿卿的铁血手腕,碍于宋氏满门权贵,他最后只能堪堪道:“…太,太后,后宫不得干政……”
说来说去还是不允许女人在政治上发表任何意见。
可宋卿卿不是只会吃闷亏的谢酒,更不是为了朝中势力平衡不敢过于激进的尘晚,她乃宋卿卿,从出生到入土,她就没有怕过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是以,她当场轻笑出了声,道:“先帝在的时候都没有管过我的事,尔,甚比先帝?”
话言轻狂。
大员立即跪身称惶恐,不敢犯上。
或许当时那些人是真的不敢犯上的,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记仇,因为待宋氏覆灭之后,那个曾经被宋卿卿怼得哑口无言的大员便是第一个跳了出来要求“清君侧”的。
她深感圣恩,非万死而不报,可她离京太远,做不了什么事,只盼望着宋卿卿与圣上长命百岁,福泽万年,哪知事情过去了堪堪不到一载,谢酒便在距京上百近千里的地方接到了太后驾崩的消息。
三月离城,樱花满天,王爱的那个她死在了自己二十七岁这一年,举国素镐麻衣,未亡人泪湿满巾,但又有什么用呢?
宋晚,还是死了。
然后时光翩然轻踏,她再度见到了那个薄情的圣上。
圣上说,她有办法让太后活过来。
阴暗的月光下,圣上那张形如枯槁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好似已然陷入了疯癫之中,“我…要她活过来,用另外的身份,重新回到我的身旁……”不再是死敌,也不再是母女,更不是君臣,只是一对世俗恋人,从相遇相识,再到相知相恋。
不再有任何的阴谋诡计,也不再有任何的处心积虑,她愿付出所有代价,让她的卿卿重回她的身边。
“此生,决然不再负卿卿。”
“谢大人,谢大人?”宋卿卿说了半天也不见谢酒应和一句,还见对方双眼发直,面若呆鸡,一看就是在走神,遂忍不住上手推了对方一把,“…你在想什么?”
照理来说像谢酒这样的榆木疙瘩断然是不会如此失礼,宋卿卿心下不解,道:“想…县主?”
是了是了,这大半夜的又是月明星稀,自然是想情人的好时候。
谢酒:“……”
谢酒:“下官没有。”
宋卿卿张口就道:“那就是在想我?”
谢酒脸色一僵:“……”
宋卿卿“咦?”了一声,她又不是三岁孩童,一看谢酒这反应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于是更加来了兴致,开玩笑道:“真是有意思,我眼下就在你面前你居然还分神去想我,哎,谢大人,做人万万不能三心二意呐。”
虽然她长得是讨人喜欢,但也不至于让每个姑娘都喜欢她,她心里只想讨晚晚做夫婿,暂时…哦,是此生定无纳妾想法——一妻一夫当为时代进步,娶妻纳妾为封建糟粕,要不得。
谢酒木着脸道:“下官并未三心二意,下官只是在想紫山死前让尘大人保密住的那个秘密是什么。”
顿,她道:“我见宋小姐的验尸记案上写着唐生南有过生产的痕迹,可她尚未婚配,青苔村也说唐家近几年并未添人丁。”
那么那个孩子去哪里了呢?
那个孩子的父亲又是谁呢?
闻言,宋卿卿脸上的笑容淡下了几分,“那我记得不错,乡间历来有‘女婴塔’之类的东西吧。”
谢酒静默了一瞬:“这二十来年朝中严厉禁止民间溺杀女婴。”
“没有绝对的好处,他们凭什么要花功夫花力气花银子去培养一个迟早属于别人家的孩子呢?”宋卿卿反问道。
谢酒没说话,她知道宋卿卿说的话才是真相,因为她当年出生之时也险些被丢进河中淹死。
家中寒薄,养不起多余的孩子,是以,身为女儿的她便自然成了那个“多余”,若不是当时她的父亲因为喝酒而失足跌到了山崖摔死了,家中大乱,无暇顾及她,那么她兴许也不会有机会活到这么大。
“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宋卿卿笑容隐了下去,“想必你心中也知。”
唐生南所生活成长的环境注定了她会成为一个悲剧,阿淑是一个绝对矛盾的存在,她明明心知家中发生了何事,自己和自己的女儿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境界待遇,但她却无力反抗,只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紫山庙上,幻想有谁来救赎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