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宋卿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果不其然的触及到一片湿热,她将指尖放到自己眼前,看着那抹泪水,心中莫名地酸涩,“我……又哭了吗?”
她记不得自己这是第几次莫名其妙地红了眼眶,落了泪了,每次都是这样,情绪来的时候来的突然,走了之后自个却什么也不记得,脑中好似有一团浓雾,怎么也散不开。
“这回,您是想起了什么吗?”生姿知道宋卿卿失忆的事,也听宋卿卿偶然的一次对她说起到感觉自己朦朦胧胧间好像遗忘了太多太多的故事。
老一辈的人讲,人的记忆是最弥足珍贵,想来小姐便是因为失去了最珍贵的拥有,所以才会这般几次三番的失态吧。
生姿在心里暗想道。
宋卿卿迟疑地摇了下头,抿着秀气的嘴角,沉默了良久,道:“我,我不记得……我只记得零星的几个片段。”
有黄驹马,有雨,还有张灯结彩开业的酒楼,旁的,她就记不得了。
生姿闻言便在心里又为自家小姐深深地感到了惋惜,她不知道宋卿卿那些零星的记忆片段中到底有着什么,但是每次看到宋卿卿因为怎么也记不得往事而流露出的那懊悔的神色时心中便尤如钝刀在割她的心。
她家小姐这么好,这么温柔,这么善良,可为何偏生什么事都不如意呢?
喜欢的人是寡妇便也算了,还失去了那么多的回忆,现下再想拥有却怎么也不能够。
诶,可叹,可叹。
生姿打了热水洗了帕子,又为宋卿卿补了一下脸上涂的妆,一边还说着话试图转移话题,好让宋卿卿不要再继续沉浸在往日的故事里,结果她刚说了两句话,便听见宋卿卿冷不丁地问道她,“我家中父母兄弟,都尚且在世?”
语气竟有一点伤感的意味。
闻言,生姿吓了一跳,“小姐在胡说什么呢?老爷夫人,还有公子小姐们都是福泽深厚之人,自然都在世啊。”
这话要是被谁听到了并传出去了,总免不得要让宋卿卿落下一个“背后议论尊长”的罪名,好一点的也不过就是让人说上两句罢了,要是日后她家小姐仍要继续参加科考,被谁告了上去,那前途可就都毁了啊!
生姿知道宋卿卿因为不记得往事而有些不通人性,不知这世间的人情世故,是以,她低声提醒道宋卿卿:“小姐作何忽然问起这个?京都府中一切如故,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
宋卿卿表情却有些迟疑,亦感到自己胸口有些憋闷,好似有什么心结梗在了自己的胸腔,“我……不知道。”
她喃喃自语道,“我好像,好像是有哥哥的吧……?”
且哥哥们都十分疼爱她,其中有一位兄长好似待她最为要好,隐约之间,她还记得自己单十之年他为自己送了件重礼,并提过说待她双十之年,更要送她一件绝世无双的好礼物。
可她眼下二十的生辰已然过去,可她却并没有收到什么绝世无双的礼物。
倒也不是说自己生辰的时候收的那些旁的礼物不好,只是,只是她总记挂着谁说的那件贵礼,可她细细的想了一圈,自己身旁的丫鬟们并没有提及过这件事。
……是她记错了吗?
“小姐上头是有两位兄长,还有三个姐姐。”生姿在宋卿卿身边也当了好几个月的差了,虽并未去过庆州京都,但对主家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除此之外,小姐下面还有一个……一个妹妹。”
说到宋卿卿那唯一的一个妹妹时生姿的语气便是骤然一变,听着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在了,“旁的都好,就是那七小姐,呵,呵——”
生姿这小姑娘着实是没有什么心眼心机,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都是全然表现在脸上。
看她那副表情,不知道还以为她那是要去生吞了那位七小姐呢。
果不其然生姿的话将宋卿卿的注意力带偏了一些。
说到那个传说中的七妹妹,宋卿卿想了好大一会才想起来当时自己刚刚苏醒的那几日,顾盼为她讲周家上上下下的人时有提了那么一两句,约摸和她是有些不太对付,不然的话按着顾盼那样沉稳寡言的性子也不至于说出了一句“小姐还是避着些好”的话来。
其间又是过了一些时日,宋卿卿才从下人那里听到原来她自个本该六七岁左右的时候就能回到自己父母膝下,结果那年不凑巧,偏是遇上了来溪州过中秋节的七妹妹。
宋卿卿常年不在周府,她七妹又是最小的一个,是以,家中便宠爱过头了些。
那年她七妹妹来溪州过节,两姐妹不知怎的起了口角争执,娇惯着长大的七妹便“一个不小心”地将宋卿卿从假山上推了下去,之后竟也不与丫鬟婆子们说,一个人跑掉了。
她是跑了,可却害得年幼的宋卿卿在地上昏迷了一个多时辰,冬日寒凉,更别说那湿漉漉的地上,半大个小孩一躺就是一个多时辰,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寒气入体,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
也因为这,宋卿卿才落了病根,不然几个月前的那场落水也不至于那般让她凶险。
事后她七妹妹自然是受了一番责罚,可毕竟是自幼养在自个膝下的孩子,再怎么也是心头肉,是以,她的父母们便象征性地处罚了一番之后便说为了两姐妹和睦,更为宋卿卿的外祖母晚年不孤寂,宋卿卿接回府的事便往后顺延了。
这一顺延便是顺延到了宋卿卿二十岁这一年,直到她外祖母忍无可忍的修书三封寄往庆州。
不知道老太太在信里说了什么,总之没过多久,庆州便来了人,说是要接宋卿卿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