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反问可谓是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问住了,是的,黑天挑人下手没有规律,都是看上一个杀一户。
只是……
柯蒙隔着单面玻璃看着宣誉,他微微抿唇,吞咽唾液的时候,喉咙疼的干涩。
宣誉在隐瞒。
这是反问技巧中最基础的方式,如果一个人想隐瞒某件事某句话,只要提出合理的怀疑,扭转对方的思路,就可以让人彻底的顺着你的话而想下去,达到隐瞒的目的。
被冲刷了打量信息的周诚,到底也是被混过去了,宣誉问的话的确很合理。
“但是……”黑天下手向来干脆利落,都十年了,宣家人还是活的好好的。
“宣家跟他以前的目标不一样,是属于比较大的家族,在a市有一定的地位与名望,不过我看得出来,黑天大概是想玩,他当时让我想一个办法混进去,如果想不出来,他就再杀一个人。”
这属于变相的威胁。
“我想到了绑架。”
周诚抬头看着他:“十三年前的绑架案是你提出来的。”
短短几秒时间,宣誉的表情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之后他有些无奈干涩:“是,也可以不是,我提了出来,执行的是他。宣瑜也是他伤的。”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口被人敲了几下,鉴证科的人拿着一份报告走进来。
“拿去指纹库最对比,证实二十几年前那几户被杀案提取下来的指纹,符合这位宣先生的指纹。”
当场的几个人面色瞬间一变,特别是柯蒙,他往前几步,隔着玻璃望他,不想让自己心中最可怕的猜测得到验证。
不会的。
宣誉不会杀人的。
鉴证科的人说完就出去了。
周诚翻开看了几页,报告写得很清楚,被切割下来的头颅,上面有属于宣誉的指纹。
“你怎么解释?”
宣誉半睁开眼,深呼一口气,语气很平常的说:“我没有杀人。”
周诚只是看着他,之后接到了一个电话,就开口:“那么,你家里的三根断指,你又怎么解释?”
“一样是黑天寄给我的,不信的话,可以查保安亭监控。”
“查我们是一定会的。”
宣誉缓缓往后背一靠,紧绷的肌肉瞬间就放松了:“黑天杀了人之后,逼迫我去摸那些尸体,为的是不让我说出去,因为当时律法没有得到成熟的体现,而我也请不起律师,一旦判刑,我这个未成年人大概就是毁了,但是我没有杀人,当年黑天下手的工具一般是菜刀,还有医院的手术刀。”
“手术刀哪里来的?”
“偷来的,他比较喜欢用手术刀,体积够小够锋利。”慢慢切的话,只要手法干净,还能切下完整漂亮的头颅。
“那把刀在我家里的书房下面锁着,指纹保留得很好,你们可以去查。”
宣誉说的有理有据,几乎是滴水不漏,如果一旦验证那把刀属实黑天的话,那么他倒是从嫌疑犯变成受害者了。
而这些零散琐碎的证据,要是呈现在法庭上,很容易逐个击破没有任何的信服力,那跟直接放走宣誉有什么区别,还容易浪费钱,浪费法律资源。
在问话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周诚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你要帮黑天混进宣家?”
宣誉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他轻轻挑眉,坦坦荡荡的反问:“周队长,当时我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跟着黑天,要么混进宣家,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你会选择哪条?”
周诚打量他几眼。
说实话,宣誉长得特别出众,跟宣家人也没有说特别格格不入,反而很像是亲生的,说话时可温柔可凌厉。从这次审讯问话中,周诚可以认识到,他还很聪明,做每件事都知道留下证据为自己保住最后一条路,法律意识很强,是个逻辑严谨的人。
周诚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觉,但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出去时,刚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柯蒙。
他们两人对视了几秒后,周诚上前几步,问:“他很聪明。”
柯蒙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他绝对没有杀人。”
“事情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小柯总,我愚昧的问一句,你如何确定他是无辜的,就因为你喜欢他?”
在审讯查案中,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如果柯蒙真的如此糊涂的话,那么他必须收回之前欣赏他的眼光。
“第一,如果黑天真的威胁他去杀人的话,那么这近十年来,宣家很安全,反而没有事情发生;第二,根据证据跟检验报告,你们也能证实他去过现场,包括你们拍下的那张模糊的照片,黑天带着宣誉,杀人,一个五岁到十岁的小孩,是没有力气把一个人的脑袋切割下来。”
“而且根据法医报告,那些头颅的切割面都很整齐一点骨碎都没留下,证明下手的人绝对是用了力,力气在四五六十公斤,可能更甚,那么对于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孩来说,不可能。”
柯蒙吸了一口气,走在周诚面前,带着从部队野蛮生长的压迫感,强烈的让人呼吸不顺畅。
“最后,老子喜欢的人,绝对不会杀人,毕竟宣医生平时在家连内裤都不愿洗!懒得要死,让他去杀人还不如回家睡觉!”
周诚眼角一抽:“……”
尽管在证据不足的前提下,警方有权利扣留七十二小时,而且暂时不允许探视,柯蒙只能在宣誉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仓促短暂的叮嘱几句。
宣誉很疲惫但还是打起精神跟他道别:“你先回家,尽量在家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