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莲一面给她剥着栗子一面道:“老爷回府时还让夫、蒋氏蒙骗了一阵,后来是虞公子在外头听了些戏文里唱的闲言碎语,盘问府里的下人,才查清真相。老爷大怒,动了家法,本要休了蒋氏,可大公子拦着,只将其名除了族谱,亲自将人压去了寺里看押,瞧那样子,大公子是不准备放人了。”
虞锦若有所思地搁下茶盏。
虞时也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恐怕是觉得休了蒋氏过于便宜,这才将人禁足在寺里。
虞锦又问:“是哪座寺庙?”
生莲答:“姑娘,是厚雪镇的观音庙,奴婢也没听说过。”
那就是了,犄角疙瘩的破寺庙,恐连吃穿都寒碜,是她阿兄能干出的事儿。
虞锦忽然想起幼时的一些事来,兀自沉思。生莲看着她精致的小脸,思绪也不由飘远。
那日拷打蒋氏时她也在场,启初蒋氏还抵死不认,可大公子命人上了夹指板,没过两回,她便哭着认下,挨了家法后,本以为此事暂了,谁想老爷竟要休她,这才了疯,涕泪横流道:
“我嫁到虞家,自知家世不显,每日勤恳操持不敢懈怠,这府里哪一桩事我未上过心?就连阿锦,难道我从前待阿锦不好吗,我照看她比照看老爷都要仔细,幼时怕她磕着碰着,不敢稍离片刻,恐有差池。刚过及笄之年,我便尽心替她相看人家,我何曾对不住她!我又何曾对不住老爷!老爷今日要休我,可曾想过当年那个没能保住的孩子?”
不得不说,打蛇打七寸,蒋淑月这番话确确实实在戳虞广江的心窝子。
当年蒋淑月因身子不佳,痛失腹中孩儿,后再难受孕。提及此事,虞广江脸上难免闪过一丝动容。
可他只闭眼一瞬,仍执意休妻。再后来,便是虞时也提议将人禁在寺里,终生思过。
生莲思来想去,还是没将蒋氏那番话说与虞锦听。虽说二姑娘定是不可能去替蒋氏求情,但若是听了这些,恐念及往事,又要难受一阵。
马车前头,父子二人骑着马。
自沈却那番话后,虞广江便一脸心事重重,惦记起了荆州匪患一事。
平心而论,剿匪劳兵伤财,若南祁王能替他平定此事,当真是了他心头大患。
他虽一介武夫,但这几日沈却那一手操作他也不是不明其意。什么风寒热实为假,单看那聘礼礼单上墨干涸的程度便知,是紧赶慢赶才堪堪整出。
自古以来,亲自提亲之人,可谓少之又少。
虞广江欣赏之余,不免感慨一声,他家阿锦不愧是闺中翘楚,连那等倨傲之人都能令其倾心,颇有他当年风靡灵州的风范。
虞时也见自家父亲兀自点头,忍不住淡声问:“父亲在想甚?”
虞广江道:“想你妹妹像我,招人喜欢。”
“……”
虞时也扯了扯嘴角,懒得说话。
说回虞家一行人在前往上京的这几日,那封自垚南送来的信,也总算是跋山涉水递到了沈老太君手中。
老太君年过古稀,已半白,但身子骨却很是健朗。
听闻是垚南寄来的信,迫不及待打开信封一瞧,愣是惊得身形一晃,扶着桌案才得以站稳。
她不由默默瞅了眼天色,太阳可是自西边出来了?她那不动凡心的乖孙竟有想娶之人?
太妃杨氏不明所以,接过信一瞧,亦是万分惊讶,但面上却不见喜悦,犹豫道:“母亲,这……灵州虞家的那位嫡姑娘,可是出了名的骄纵性子,如何能照看偌大王府?”
老太太停顿一瞬,从她手里拿回信纸,冷淡道:“他行军作战都了得,看王妃的眼光自也了得,都快二十有四的年纪,他想成家,老婆子我都得给祖上烧柱香。再说,那小姑娘骄纵些又何妨?”
“是、是。”杨氏声色弱了下来,说:“儿媳一时失言。”
拂开杨氏欲要搀扶的手后,老太太慢步离开堂厅,眉眼立即笑开了花。
她将那封信又看了个三两遍,不禁拍了拍老嬷嬷的手,忧心道:“这提亲之事也有不少讲究,还得是个厉害的喜娘才是,也不知王爷此事办得如何。”
潘嬷嬷笑:“瞧老太君这欢喜的,您可中意那虞家二姑娘?”
“王爷眼高于顶,他能瞧上的,自是极好,只是不知模样如何……”
“老奴几年前在望江楼取点心时倒是远远瞧过一回,天仙似的呢,那小模样当真是玉面芙蓉,水灵!”
老太君更高兴了,眼下的皱纹顿时又添了两道。
只是老太君没料到,她心心念念的准孙媳妇这会儿已离上京不过几日的行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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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锦此番进京,依旧是在岁安坊的宅子落脚。
这宅子是上回入京时,虞广江瞧她睡不惯驿站特意买下的,三进三出,占地不大,但也足够三人落榻。
一番拾掇后,虞锦又命生莲备好墨,絮絮叨叨了些短缺物件让她记下,得空置办,便打算歇上三两日。这些日子舟车劳顿,当真委屈她的小蛮腰了。
然,不知怎的抵京的消息竟不径而飞,眼下虞家可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不过一个晌午,那些什么蹴鞠宴、诗会、雅集的邀贴竟下到了这暂时落脚的宅子里。
虞锦正寻思着借口打,宫中便来了信。精心打扮后,虞锦随父兄一道进宫面圣。